唐洵隐对幽州城了如指掌,他带着慕悠漓避开主干道,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越往城中心靠近,守卫越是森严。
那些士兵个个盔甲鲜明,步伐沉稳,却都用厚厚的布巾蒙着口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两人最终在一处军需库的屋顶上停了下来。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校场上的情形。
偌大的校场被一圈高高的栅栏围了起来,里面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成千上万的百姓。
他们被划分在一个个小区域里,席地而坐,神情麻木。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队士兵巡逻,而在校场中央,则搭建着数个巨大的帐篷,不时有穿着防护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进出。
“他们在做什么?”慕悠悠压低声音,眉心紧蹙,“这些人看起来不像中毒,倒像是被圈禁的牲畜。”
唐洵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些人,都是他曾誓言要守护的子民。
两人伏在屋顶,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耐心等待着。
风中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今天的粟米粥又稀了,根本填不饱肚子。”
“小声点!被那些军爷听见,又得挨鞭子。”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三号营区,过来领今天的防疫汤药!”
他们偷听了近一个时辰,除了知道这些人被集中管理、每日喝一种不知名的防疫汤药外,再无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二皇子祁风的心思藏得太深,整个校场就像一个巨大的铁桶,外松内紧,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再待下去,天就要亮了。
一旦天光大亮,他们藏身的风险便会成倍增加。
“不能再深入了。”
唐洵隐做出了决断,“祁风行事缜密,硬闯只会打草惊蛇。”
慕悠漓点了点头。
她悄悄记下了此地的布局和守卫换防的规律,然后跟着唐洵隐,循着原路悄然退出了幽州城。
回到据点,天已蒙蒙亮。
鹤老和徐铭锦正焦急地等候着。
“主子!”看到两人平安归来,徐铭锦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情况如何?”鹤老连忙迎上来。
唐洵隐将城内所见简要说了一遍,神情凝重:“祁风的目的不明,但他显然是在利用全城百姓,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图谋。”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径直落在徐铭锦早已伸出的手臂上。
徐铭锦解下信筒,将里面的纸条展开,脸色骤然一变。
“主子,天机阁密报!”
他快步上前,将纸条递给唐洵隐,“二皇子祁风亲率三千私兵,正取道一线峡,火速赶往幽州,预计明日午后便到!”
三千私兵!
唐洵隐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那个狭长的地名上轻轻一点,一抹冷冽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他倒是会选路。”
一线峡,两侧是峭壁,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辆马车并行的窄道,是通往幽州的必经之路,也是一处绝佳的伏击地点。
“他以为我已是笼中之鸟,不足为惧,所以才敢如此大摇大摆。”
唐洵隐缓缓站起身,“他想来幽州坐镇,我偏不让他如愿。”
“主子,您的意思是?”徐铭锦的呼吸一滞。
“守株待兔。”唐洵隐的目光扫过慕悠漓,眼中带着询问。
慕悠漓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回自己的药箱旁,开始翻检起来。
瓶瓶罐罐被她一一摆开,动作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肃杀之气。
唐洵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看向徐铭锦:“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动身。我们去一线峡,送二哥一份大礼。”
夜幕再次降临,一线峡内寂静无声,只有风穿过峡谷时发出的呜咽。
唐洵隐和慕悠漓站在一处隐蔽的山坡上,俯瞰着下方蜿蜒的峡道。
天机阁的人手早已按照唐洵隐的部署,在峡谷各处设下了陷阱。
“你确定你那些药粉管用?”
唐洵隐看着慕悠漓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包淡黄色的粉末埋入路边的土壤中,忍不住问了一句。
慕悠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亲自下去试试,保证让你手脚酥麻,浑身无力,体验一下什么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唐洵隐识趣地闭上了嘴。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他心中那份因前路未卜而产生的焦躁,竟慢慢平复下来。
他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慕悠漓布置完最后一处,拍了拍手上的土,回到他身边。“都好了,只要他们的人马一进入峡谷中心,我们的人拉动引线,这些软筋散就会混着尘土扬起来,吸入者一个时辰内,提不起半分力气。”
她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巧的猪皮囊,递给唐洵隐一个。
“这是解药,用湿布蒙住口鼻,再喝一口,可保无事。”
唐洵隐接过皮囊,看着月光下她那双清亮冷静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辛苦了。”
“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
慕悠漓转过头,望向峡谷的入口方向,声音清淡,“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别忘了,你的命,现在还是我的。”
唐洵隐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娘的,这鬼地方,连个鸟叫都听不见!”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二爷说了,跑出来一个,咱们就得掉脑袋!”
一队巡逻兵!
慕悠漓瞳孔微缩,身形一矮,整个人瞬间融入路边一块岩石的阴影里,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高坡上,唐洵隐的眼神一沉。
他一手扶着岩石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却快如闪电地从地上抄起几块碎石,屈指一弹。
碎石精准地击打在巡逻队前方道路旁的一棵枯树上,发出几声轻微的脆响。
“什么声音?”为首的队率警惕地喝道。
一个士兵探头探脑地朝枯树方向走去,“头儿,好像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