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乌云密布,天空下起霏霏细雨。
“驾!”
陆玄昭用力挥了下马鞭。
马蹄如风,疾驰于山道之间。
他面色阴翳,周身冷得像落雪的凛冬。
身后一众护卫紧紧跟随,却始终追不上他的马蹄。
前方探路人来报:“王妃被押往山崖,白莲教据点就在前面!”
“杀过去!”
“是!”
一众骏马越过石路,直冲山巅。
陆玄昭眸光凌厉,握住缰绳的手指泛着白。
·
山顶早已一片血海。
白莲教的人横尸遍野。
肆风持剑站在一侧,满身血迹,“属下已经将据点剿平,仅余……王小姐。”
王书瑶被捆在山崖边,面上却带着怪异的笑。
“来得倒快,”她看向陆玄昭,眼里满是癫狂与怨毒。
“你要找的人,在下面。”
她手指轻轻一伸,指向崖下黑如深渊的雾气。
又笑道:“哈哈哈!你来迟一步……她掉下山崖,摔死了!”
“啪!”
一阵破空声。
陆玄昭手中马鞭甩出,精准抽在她身侧的石块。
顿时石屑四溅,划破了王书瑶的脸颊,脖颈。
鲜血淋漓,她整个人浸在其中,狼狈至极。
陆玄昭深吸一口气,眸中血丝乍现,冷声吩咐:“肆风,用刑。”
肆风一顿,沉声应下。
“别让她死得太快。”
王书瑶听罢,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裂开。
陆玄昭未理会她惨白惊惧的脸孔,只盯着那漆黑崖底。
他拔下披风,扯过固定好的绳索,转身就要下崖。
肆风急道:“王爷!不可。此地地形复杂,雨天,越发陡峭湿滑,您若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还是交由属下前去即可!”
“让开。”陆玄昭脸色毫无血色,嗓音却如浸入雪水般,冰冷刺骨。
“王爷!”
“别让我再说一遍,苏苏在下面等我,她一定很怕……”
肆风眼眸湿润,没未再阻拦。
只交代其余下崖寻找的人,保护王爷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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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四周一片漆黑。
悬崖下的风吹得指尖都冷。
石壁粗粝,偶有水被波动的声音。
深不见底的潭水面下,几条鳄鱼如死物般潜伏着。
它们一动不动,眼睛幽亮,像是狩猎的秃鹫,冷冽、阴鸷。
它们在等,等猎物力竭,等一切归于沉寂。
虞苏也在等。
她在等白天。
她靠着石壁,怀里抱着傅怀溪的身体。
他很沉,很冷。
血早就止住了,大概是因为没得再流了。
衣衫湿透了又吹干,可他胸口早就没了起伏,身体冰冰凉凉。
她抱着他,心中难受。
如果没人来救,他们会这样一直待在这片绝地。
等天亮,等黄昏,最后等待失望,腐烂,变成枯骨。
虞苏缓缓放下傅怀溪,替他理了理发丝与衣襟。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良久,终于低声开口:
“傅怀溪,你的性格太极端。爱一个人时,能将命都掏出来。不爱一个人时,冷漠至极,看着她发疯也无动于衷……”
她垂眸,眼中泛出一丝荒凉的笑。
“若不是你处理不好你与王书瑶的关系,怎会陷入这般境地。若你狠得更早一点,或者再软一分,她也未必会疯到如此地步。”
“究其根本,这一切……还是因为你。”
“不过我不恨你。”
虞苏垂眸,看着他已经发白的脸,神色哀悯。
“再见,我不能再陪你了。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虞苏闭了闭眼,睁眼时目光清明,像被寒潭洗过。
风起了,卷着水面的潮湿气息。
她道:
“我不甘心。你知道的,我……从来不都认命。”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从裙摆下缘撕下一截布条,扔进潭水浸湿,提起、拧干,仰头喝了下去。
腥咸的水顺喉而下,她强忍住干呕,只为补充一点点体力。
必须得撑到天亮。
等天亮,就往上爬。
虞苏蹲下身来,又一点点撕裂布料,把它打结成一条临时的绳索,缠在手掌与鞋上,以免打滑。
就在她闭目养神之时,恍惚间,听到头顶传来细碎的落石声。
她下意识抬头。
山崖之上,一点微弱的光在晃动。
火光勾勒出一个人影。
他逆着风,腰间只系着一根绳索,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扶着岩壁,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陆玄昭!?
虞苏怔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竟说不出话来。
她都已做好明日爬不上去,摔下水里被鳄鱼分食准备。
直到看到陆玄昭,她才惊觉,她怕死。
超级害怕。
火光越来越近,映得他轮廓分明。
陆玄昭下得很快,像疯了一样。
紧接着,火光扑面,暖意和人一同降临。
他终于落到了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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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昭脚步落稳的那一刻,眼前所见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虞苏活着,就蜷在那狭小的石台上。
但她身侧依偎着另一个人。
他走近几步,火光明灭间,终于看清。
是傅怀溪。
陆玄昭握着火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先上去。”他嗓音低沉,“我来背你。”
“傅怀溪受伤了?”他还是忍不住问。
虞苏垂下眼睫,声音很轻:“他死了。”
“死……了。”
陆玄昭一愣,那一刻竟有种怪异的茫然。
像是心头那块巨石忽然挪开了,轻松,却又不知为何……微微发凉。
他不再问,俯身,把虞苏揽住。
随行护卫此时早已顺绳索而下,带来备用绳。
陆玄昭将虞苏稳稳固定在绳索中,低声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说罢,他从腰间取出信号烟花,抬手放出。
夜空中一束银光炸开,崖顶立即有人响应。
但他没有离开。
转身,俯身抱起傅怀溪冰冷的尸身,将其固定在身后。
“上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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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顶血迹斑斑,火把在风中摇曳,映得地面如同炼狱。
王书瑶披头散发,衣裙染血,像一只困兽般癫笑出声:“早该死了吧?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鳄鱼,他就是化成骨灰,也回不来了!”
青葵眼圈猩红,一掌甩了过去,重重打在王书瑶的脸上。
“你这个疯女人!你要死,为什么要拖着旁人?”
王书瑶被扇得脸偏了过去,良久才缓缓转头,“因为他爱她啊,他只爱那个贱人!无媒苟合,不讲妇德……那贱人哪里比我强?”
“我不是想杀他的。”她低声喃喃,“可惜……他还是让我失望了。”
正说着,忽然一阵骚动。
火光晃动之间,几道身影从崖边慢慢浮现。
王书瑶怔住了。
她死死瞪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居然没死。”
虞苏道:“是啊,这样你是不是很失望?”
王书瑶的眼神瞬间变得癫狂,“傅怀溪呢?他也没死,是不是?”
虞苏静静地看着她,缓缓道:“他……为了救我,死了。”
王书瑶眼睛一红,嘴唇颤抖,忽然笑了,笑着又哭了。
“我就知道,我早知道。”
“那你呢?”她忽然抬起头,盯着一脸平静的虞苏,愤恨道:“他为你而死,你连哭都不哭一滴,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虞苏静静看着她,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澄明的冷意。
“他是为了救我而死。”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也不是我该承受的。”
“他当年爱我,但也是他亲手毁了那段感情。你以为他义无反顾,其实是他自己欠的,不是我欠的。”
“至于我有没有伤心……”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评判。”
“妄想拿一条命让我愧疚一辈子,那你想错了,我从来不为他人犯的错惩罚自己。”
她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神情依旧沉静如水。
王书瑶大笑:“傅怀溪啊傅怀溪,你瞧瞧,你到底爱的是个什么冷心冷血的怪物。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虞苏没有说话,只有风吹着她的睫毛微颤。
~收尾中。
接下来还有两位男士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