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米比麦子要贵多了,米糟的价格比起麦仁糟,那贵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红河码头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自家东西好,到时再有个响亮的招牌,哪怕这些力夫们买不了太多,这销路总归是不用愁了。
“当家的,要么面摊关一天,我明儿回家和娘说一下。”
叶银红眼神灼灼盯着男人,神情里是毫不压制的迫切和激动。
林大熊却摇了摇头:“不急,过几天咱们再回去,咱娘做的米糟滋味好,总要先敬奉过薛小姐,才好往外卖。”
他隐去未提的是,码头还有两家售卖浮子茶的摊贩,这两家摊位不止卖浮子茶,同样也卖酒糟和麦仁糟。
自家酿的酒糟口感绝佳,一旦推出,势必会对这两家摊位的生意造成冲击。
若是因此招致记恨,被对方暗中使绊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薛小姐作为东家千金,人脉广、威望高。
若能得到她的支持与庇护,很多事自能迎刃而解。
若自家的酒糟能得到薛小姐青睐,非但不用和另外两家摊位正面对上,说不得还能有另一番造化。
只这毕竟是未知之事,婆娘又是个大嘴巴,为免徒生事端,还是有了眉目再说为好。
叶银红听男人这么好,忙连连点头赞成:“对对对,这几年薛小姐没少照拂咱家,要不是薛小姐肯看顾咱们,咱家哪有银钱送大壮二壮上学堂。”
夫妻俩默默合计着米糟生意,而梁青娥一行人赶在傍晚时,终于快回到河湾村。
在经过一个三叉路口时,大壮放慢了脚步,看一眼右边岔路尽头的村庄。
开口道:“阿奶,你们先回,我有本书忘在学堂了,去拿一下。”
三壮大大咧咧接话:“忘就忘了,反正明儿就上学了,何必又跑一趟。”
大壮:“……”
见阿奶的视线扫过来,大壮心虚垂下头,声音有些含糊:“我今儿得拿回来,明儿夫子开堂要考。”
二壮紧跟着开口:“夫子最近被家事烦扰,哪还腾得出功夫抽查我们功课。”
说着,他又悠悠叹口气:“听说黄童生明儿就回来了,也不知他是一个人回来,还是带着他那外室……”
“住嘴。”大壮眸子里带上严厉:“夫子的家事,岂是我们做学生的,能置喙的。”
二壮吓一跳,呐呐不敢言。
“行,去吧,天色不早,早去早回。”
梁青娥摆摆手,吩咐林老虎继续赶车。
牛车慢悠悠再次转动,见大壮一路往大黄庄疾步而去。
几个小的方推了推二壮,好奇开口:“二哥,刚你说外室,大哥生了好大的气,外室是啥意思。”
二壮才被骂,这会儿心有余悸,哪怕大哥听不见,他也不敢说。
见从二壮这里问不出来,乐宝又把脑袋瓜子转向三壮,脆声开口:“三哥,外室是啥。”
三壮看看阿奶,又瞅瞅另一条路上,大哥远去的身影,迟疑道:“我告诉你,你千万莫在外面胡咧咧,大哥说这不是啥好事,不让搁外面乱传闲话。”
“三哥放心,我嘴巴最紧了,绝不搁外面乱传闲话。”
见三壮态度松动,四壮五壮六壮,还有林辉,个个竖直了耳朵,等着三壮解惑。
“外室就是这个汉子娶了婆娘后,在外面又找的婆娘。”
“啊,这叫外室吗,不应该是姘头吗。”
听到姘头这个词从一个孩子嘴里出来,梁青娥就是一个踉跄,林老虎手里的鞭子差点掉下来。
二人齐齐看向四壮,眉头紧紧拧着。
“四哥,原来外室就是姘头啊……”
乐宝看着四壮,一脸的恍然大悟。
梁青娥眉头皱的更紧,待要教训孩子几句,但见乐宝一双眼睛明澈纯净,就开不了口训斥。
她扭头看向四壮,严厉道:“这是打哪儿听来的鬼扯,下次再让我听见你搁妹妹跟前瞎说八道,瞧我不拿鞋底子抽你。”
四壮见阿奶发怒,捂着嘴,一脸的惊怕。
孩子们见梁青娥面色冷沉,一个个都捂着嘴,不敢吱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黄夫子的儿子黄童生,在县城求学读书的时候,找了个姘头。
且要把那姘头带回来了。
大壮一路走到大黄庄,碰见村人问他咋这会儿还来学堂。
他就还是那套说辞,书本忘学堂了,过来拿回家。
待走到黄夫子家附近,他却绕到屋后,往旁边林子里快步行去。
刚穿过小树林,就见河沟旁,一个身姿消瘦的身影正向西而坐,抱膝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
脚步声惊动了这道身影,少女猛的回头,面上一瞬间的惊慌后,待看清来人,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下来,“是你……”
为免被人看见说闲话非议,大壮快速道:“你爹还是坚持把那个外室带回来吗。”
黄满蹊沉默下来,几息后,闷闷嗯了一声:“他说那外室生了我黄家的血脉,需得认祖归宗,因为那是个男丁,前程不能耽搁,希望阿爷阿奶能同意将那外室扶正。”
她娘才是他爹明媒正娶的妻子,且妻这个位置上只能有一人。
他爹坚持扶正那外室,无非是希望她娘知难而退,识相点自请下堂罢了。
毕竟,他爹不满意童生这个身份,还想着更进一步考中秀才。
只要她爹对科举还有妄想,就不可能主动背负宠妾灭妻的名声。
而只要她娘愿意自请下堂,一切困扰她爹的阻碍就迎刃而解了。
他爹不用担休妻另娶的坏名声,那外室和那个私生子,也不用遭人指点非议。
最妙的是对她姥姥姥爷也有了交代。
想到这些,黄满蹊脸上阴郁更甚。
大壮顾不得安慰她,继续道:“只要黄婶不同意,黄童生的就是白盘算。”
论理,他该叫黄修文一声叔,但他这会儿恶心这人的所作所为,只肯称呼他为黄童生。
黄满蹊毫不在意,少女声音冷如霜雪:“他说我娘与黄家无丝毫寸功,白占着这个位置,只会让他更加嫌弃她,如果我娘愿意成全他,他一辈子都感谢我娘……我娘被说动,决定以无子为由,自请下堂。”
黄满蹊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娘嫁进家里十四年,上孝敬公婆,下待她这个闺女慈爱非常。
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儿身,就要把她娘的好,全一笔勾销了吗。
她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