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柱国有御前免跪的特权,但邓君孟话已至此,陈彧此时就不得不,也不敢不跪下。
“臣治军不严,请太子治罪。”
可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邓君孟这句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杨柳泉和慕佑德二人捅了一个天大的窟窿,邓君孟也不能明着和杨承思撕破脸,恰好这两件事都和“叛军”有关,所以陈彧自然也就成了那个背锅的人。
只不过这个锅,邓君孟并不打算真的让陈彧来背,“呵,孤岂能治陈柱国的罪啊?冤有头,债有主,陈柱国不妨伸手摸一摸,看看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明白?”
“回太子,臣明白了。”
“不该护的,你护不了;不该瞒的,你也瞒不了。”邓君孟的这句话是对陈彧说的,但说罢他的眼睛却瞟了一眼杨承思。
“遵,臣知道了,不该留的,臣一个也不会留。”说罢,陈彧抬起了头,凶神毕露。
邓君孟满意地笑了,“起来吧。”
“谢太子。”陈彧重新站了起来,然后站回到李嵩身边。他知道这是太子在授权给自己,对于一些妄图,甚至是已经插手天霜国军事的人,格杀勿论!
因为天霜国自古以来,军、政便是分开的,军事由帝国大将军总领,政事则由帝国丞相总领,所以无论是哪一方,一旦插手了他不该插手的事务,那么等待他的恐怕只有天霜国天牢里的大刑了。
只不过自从皇帝——邓墨时,将自己幽居于后宫不再上朝理政后,便再没人能压制得住杨承思的野心。如今,朝局内大小实际事务基本上都是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文武百官为了自身的仕途和利益便纷纷投靠到杨府的门下,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些皇族的成员。
邓君孟虽身为监国,但毕竟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很多事情他只能去和那群人争,而不能自己做决定。所幸,李嵩和陈彧的私交还算不错,他依靠李府这一势力,在军队中还算是有一些话语权。
“杨丞相。”
杨承思不急不慢的站出来,跪下回道:“臣在。”
“如果孤没猜错的话,凌晨你率百官前来,恐怕为得就是这两件事吧?”
“太子圣明,确实是为了这两件事儿。”
邓君孟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也就是说杨柳泉勾结李念申欲行谋逆的事,丞相也是事先就知道的了?”
“启禀太子,臣并不知道。”
邓君孟的目光刺向了杨承思,沉声道:“那你为什么说,是为这两件事来的?”
“回太子的话,臣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在此之前,先请太子治臣越权调兵之罪,臣方可有后文陈奏。”
邓君孟冷笑一声,“说下去。”
“遵。臣在凌晨得到密报,慕府勾结边军举兵叛乱,欲谋害三皇子和郡主殿下,慕府族长——慕天成,在得知事迹败露后,便重金收买臣府上管家伪造通关文书,意图举家逃往天幽国。臣在得知后,便派犬子——杨柳泉同守城中郎官——李念申,将慕府全府拦截并诛杀。”
杨承思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邓君孟交汇的瞬间,他注意到邓君孟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庞,冰冷而无情。然而,杨承思并未被这股寒意所吓倒。
他迅速低下头,继续说道:“至于太子适才所言,杨柳泉勾结李念申企图谋反叛逆之事,微臣实在是一无所知。据微臣所知,这二人于国家社稷皆有功,无过!”
杨承思的这番言语,恰似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众人的脑海,众人皆为之震撼。邓君孟的双眸此时亦微微眯了一下,然而这个微表情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好一招“倒反天罡”,杨承思的这张牌一出不仅成功地将自己和杨柳泉塑造成了忠臣良相和国家的中流砥柱,甚至连李念申也变成了一位忠君爱国、为国捐躯的一代良将。
如此一来,局面瞬间发生了逆转。原本被指责为谋反叛逆的杨柳泉等人,如今却成了正义的一方;反而是他邓君孟和洪阶则变成了忠奸不辨、枉杀忠良,甚至有借叛军之手谋害皇族、举兵发动政变、篡夺政权的嫌疑。
邓君孟不怒反笑,笑罢后拍手称赞道:“好,好,好,丞相大人说得真好!”
随即挥手甩了一下袖袍,然后反手抓住袖袍,叉腰,向群臣询问道:“都听到了吗?”
就在群臣躬身行礼准备附和时,慕天成、慕佑德和杨柳泉三人被戴上了重重地手铐和脚镣,被六名金岳军押着从日月殿的一侧拖了出来,铁链拖在地上和不断碰撞发出“哗哗”声。
群臣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慕佑德恶狠狠地瞪着杨承思这个奸贼,怒吼道:“杨承思!我操你十八代祖宗!我慕府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和你上一条贼船!”
喊着,慕佑德便挣扎着站起来想摆脱金岳军的束缚,要冲上前去将这只老狐狸的皮给剥了。
慕天成呵斥道:“佑德!太子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群臣见此变故,不禁相互观望,一时间猜不出这位太子想和他们唱哪出戏。杨承思此时也跪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被金岳军押着的三个人,脸上依旧毫无波澜。
唯独云成毅一人在知道太子殿下还留有后手后,长呼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时总算放下来一些。
邓君孟一个眼神,押解慕佑德的两名金岳军先是一人一脚猛踹他的双腿关节处,迫使其重新跪下,然后用力去别他的两条胳膊。
慕佑德在一阵痛苦的呻吟后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但他依旧瞪着杨承思。
邓君孟明白,如果慕天成不主动认罪且不将杨承思供出来的话,他就治不了杨承思的罪,甚至连对杨柳泉都无可奈何。此时此刻,邓君孟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如果他一旦顺着杨承思为自己铺好的台阶走下去,那他自己手中的最后一点权力,连同在世人心中那最后一点威严都会被撷取的一干二净。
可一旦慕天成死不认罪,他也没顺着杨承思的台阶走下去,且不说邓君虎和李莹莹会被白白任人欺凌不说,他邓君孟也会变成一个意欲谋权篡政的贼。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一次他和杨承思的“斗法”。
现在,整个局势既复杂,却又明了。邓君孟必须要让慕天成认罪,且亲口将杨承思供出来。
“杨丞相,杀人得有凭证,就算是孤,也只是下令捉拿逆贼。你这么着急杀人,是想要瞒什么?”
杨承思内心平静的回道:“臣没有要瞒的东西,慕天成谋害皇族,人人得而诛之,臣只是在尽一个身为臣子的本分。”
慕天成听后不禁闭上眼,摇着头苦笑了几声。
邓君孟:“好,你们要拿人,孤也要拿人,杨柳泉和李念申抗旨不尊,你又怎么说?”
杨承思:“回太子,臣已经说过了,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是谋逆。”
邓君孟这一下彻底怒了,吼道:“奉命!?奉谁的命?是孤的,还是你的!我天霜国何时有两个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