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君孟的这一声龙吟震得所有人的耳膜生疼。
陈彧、李嵩和嵇颂赞三人跪在地上垂首不敢抬头,其余人则全都跪着趴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些人因害怕而浑身打颤。
唯独杨承思一人挺着腰杆跪在地上,目光和站在龙台上的邓君孟对视着。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太子这一次是动真格了,甚至是对他已经起了杀心。
然而,让杨承思和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始料未及的是,就在日月殿外的阶梯下方,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金岳军。他们身披金色的铁甲,脸戴金色的面盔,在阳光的照耀下,金色的光芒交相辉映,令人眼花缭乱。
当邓君孟发出那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时,这些金岳军仿佛受到了某种信号的刺激一般,他们的右手不约而同地伸向了腰间悬挂的佩剑。每一个士兵的动作都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这是一场早已排练好的表演。
随着他们的右手握住剑柄,那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手掌的软甲传递到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这些利刃在鞘中微微颤动,似乎也在渴望着被释放,渴望着去饮血!
邓君孟站立在龙台之上,喘了几口粗气后,在他的眼神和言语中尽是杀气,“杨承思,你以为你犯下的罪,只有越权调军这一条吗?先不说这一次意图谋害孤的弟弟的人,有没有你们杨府,就说你……”
“太子殿下!”慕天成突然的一声高呼打断了邓君孟,“太子殿下,罪臣慕天成认罪,甘愿伏诛!”说着,便一个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慕天成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包括邓君孟。
“太子殿下,勾结叛军,谋害皇族,全都是我慕府干的,与其他人并无关联。”
慕佑德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你……你在说什么啊?”
慕天成依旧低着头不理睬慕佑德,并沉声道:“至于杨柳泉,起初并未在罪臣的计划之内,但他在受到罪臣之子蛊惑后,亲自领兵前往天华城的城门,罪臣以为将杨府牵连其中,或可成为保全身家之法。杨丞相事先并不知此事。”
邓君孟:“一个说是委派杨柳泉去诛灭乱党,另一个说杨柳泉是受了蛊惑。你等以为孤会信否,天下之臣民又会信否!?”
慕天成此时微微抬头,眼睛向上瞟,只能看到邓君孟的下半身,“只要陛下信,足矣。”
听到这句话,邓君孟的脸彻底黑了。他没想到事已至此,慕天成居然还会对杨府“忠心耿耿”,甚至还搬出了父皇来压自己,而他还不能反驳,因为洪阶和金岳军杀的那些兵士全部都是父皇的人,关键还是他亲自授意的。
如果杨承思抓住这个机会,去皇上面前告邓君孟一状,就算他的太子之位不会被废,监国的权力也绝对会被收回去。
邓君孟咬紧了后槽牙,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问道:“慕天成,你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吧?”
慕天成:“禀太子,我慕府全府四十余口,甘愿伏诛!”
“父亲……”慕佑德眼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灵魂一般,身子瘫软了下去,还是他身旁两侧的金岳军提着他,才没有躺在地上。
杨柳泉此刻像一只乞求的哈巴狗,任凭金岳军拉扯着自己的胳膊,膝行向前,“太子殿下,您都听到了。慕天成他认罪了!他认罪了!我只是被蛊惑的。对,对,还有李念申,罪都是他们犯的,与我无关啊,太子殿下明察!”
李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盆脏水给泼懵了,一时间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起伏着。
嵇颂赞站在李嵩的左侧,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本整个朝堂上杀气弥漫,突然的一声笑声让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聚在他身上。
嵇颂赞察觉到后,连忙咳嗽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邓君孟极其厌恶的看了一眼杨柳泉,然后将目光瞥向一旁跪着的杨承思,说道:“杨丞相,你不是百官之首么,你说,孤该怎么办啊?”
杨承思磕了一个头,“微臣惶恐,这天下只有一个人才是百官之首,那就是皇上。可现如今,皇上幽居不出,那百官之首自然就是太子。太子说怎么办,微臣就怎么办。”
邓君孟自然听出了杨承思的话中之意,其深意大致就是“现在既然有人站出来顶罪,并且还不会危及到杨府,那他杨承思自然没必要和太子您撕破脸,更不会去皇上那里告状,至于接下来怎么惩处慕府和杨柳泉,太子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邓君孟不屑地冷哼一声,“慕天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慕天成:“禀太子殿下,罪臣还有几句话要说。”
邓君孟:“说。”
慕天成:“遵。这次的弥天大罪,是我慕府本族犯下的,还望太子殿下不要诛连慕府旁系族支。”
邓君孟:“准。”
慕天成:“罪臣慕天成,叩谢太子殿下。”
“洪阶,文安!”
话音未落,站在日月殿门口的文安半走半跑着来到龙阶前,同洪阶一样跪在地上。
二人同时回道:“奴才在。”
邓君孟细细思虑了一番后,说道:“慕天成、慕佑德勾结叛军,欲行谋逆,着即将慕府满门抄斩。杨柳泉、李念申受叛军蛊惑,抗旨不尊,杨柳泉发配北疆充军;李嵩代李念申受罚,收回御前免跪特权,以及御赐金牌。”
“奴才领旨。”
这时李嵩也跪了下来,“微臣,谢太子殿下隆恩。”
邓君孟一挥手,六名金岳军押着慕天成、慕佑德和杨柳泉往殿外走去。
慕天成在经过杨承思身边时,他拼尽自己最后仅存的一点力气,立在原地,轻声说道:“丞相大人,慕府欠你的,今日还清了,还望大人日后好自为之。”
慕天成说罢才任由金岳军拖拽着自己离去。
而慕佑德则是高声喊道:“杨柳泉!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你!等着你!”
杨承思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着。
邓君孟打量了一眼殿上的文武百官,愤恨地说了一句:“退朝。”
文安此时站起身来,转身高呼道:“退~~朝~~。”
就在邓君孟转身刚走几步时,杨承思无视已然敲响的退朝钟声,沉声道:“启禀太子,臣尚有要事启奏。”
邓君孟旋即回身,两步并作一步,目光冷冽地指着杨承思厉声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禀太子,北境又有两支部族前来归附,恳请天霜国对其予以庇护,他们愿世世代代效命于天霜国。”
邓君孟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步履沉稳地走下龙阶,来到杨承思面前,凝视着他手中的奏折。邓君孟心里清楚,杨承思此举意在交换,他想以两支部族的效忠来换取燕弗乙的性命,此人甚是聪明,深知自己接下来会杀一群人,肃清天霜国军中那些吃里爬外的东西。
虽说这着实是一桩颇为划算的交易,但邓君孟心中却不禁涌起一丝悲凉,天霜国何时竟沦为他们这些人待价而沽的鱼肉了?
邓君孟:“这件事就不劳烦丞相大人了。云成毅。”
“遵。”
云成毅立即上前接过杨承思手中的奏折。
邓君孟这次头也不回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