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翻那破玩意儿干啥?”
安建军没好气地问。
“你别管!”
刘翠兰恶狠狠地回了一句,紧紧攥着那把冰冷的旧剪刀不知道在想什么。
……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素素就把白天的事情和安母说了一遍。
安母也气的够呛,这个刘翠兰真是阴魂不散。
自己家盖房子又没用她的钱,有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
安母手指气得直哆嗦。
“这个刘翠兰,打从我嫁进你们安家,她就不是个东西!见不得别人半点好!年轻时候就爱搬弄是非,嚼舌根子,现在老了老了,心肠更歹毒了!”
“还有安建军!他算哪门子亲二伯?啊?以前老头子还在的时候,他们两口子敢放个屁?老头子一走,他们就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这些年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占了多少便宜?青山,素素,你们爹……他要是还在……”
提到去世多年的丈夫,安母的声音猛地哽住,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安母很少在家里提起安父,那是她心里最深的痛,也是支撑她独自拉扯安红英安青山长大的精神支柱。
此刻,面对亲兄弟的刻薄和欺负,那种丈夫不在、无人依靠的深深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安青山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看着母亲因愤怒和悲伤而佝偻的背,心如刀绞。
林素素放下碗筷,坐到安母身边,轻轻抚着婆婆剧烈起伏的后背,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娘,您别气坏了身子。为了那种人不值当!爹虽然不在了,可青山和我都在,我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他们就是眼红,就是嫉妒我们日子越过越好!您放心,有我和青山还有孩子们在,谁也欺负不了您!
咱家这房子,一定盖得漂漂亮亮的,气死他们!”
“对!气死他们!”
安安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带着弟弟妹妹放下筷子眼神明亮的附和着。
安母被逗笑了。
“素素说得对,咱不生气。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唾沫星子淹不死人。这房子,咱们凭本事盖,住得心安理得。”
安青山也点点头对着安母和林素素开口。
安母听着儿子儿媳的话,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温暖,那股憋在胸口的恶气才稍稍顺了一些。
她长长叹了口气,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奈。
“我不是怕他们,就是觉得心寒啊。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亲兄弟啊,怎么能这么狠的心肠。”
她顿了顿,看着林素素,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心疼。
“素素啊,你今天做得对!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就不能客气!不过,你现在身子重了,别动那么大肝火,小心伤着孩子。”
“我没事。就是看不得他们那样说青山,说咱们家。”
这顿饭,在一种带着愤怒余烬和相互慰藉的复杂情绪中草草结束。
晚饭后林素素安青山回屋。
安青山眼神沉重,“刚才娘说的话第一次让我觉得她开始变老了。”
从来安母在家里家外都是坚强勇敢,刚才透露出来的那一丝软弱就足够让当子女的难受万分。
林素素拍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屋里的灯光昏黄,映照着各自的心事。
屋外,夜色渐浓,冷风拂过空旷的工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人间凉薄叹息。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泼洒下来。
村里早已安静,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
白天喧嚣的工地也沉寂了,只有未完成的楼体在朦胧的月光下投下巨大的、沉默的阴影。
安青山林素素也睡下了。
今天新房旁边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是赵刚和胡大勇两个人睡着。
每天晚上都有人轮流在窝棚里睡觉,是为了怕有人偷料,偷水泥或者砖头……
夜深,谁也没发现,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贴着墙根,如同暗夜里的老鼠,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安青山家新楼的地基附近。
正是刘翠兰。
她穿着一身深色的旧衣服,心跳如擂鼓,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恶毒的兴奋。
她死死攥着那把藏在怀里的锈剪刀,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却更坚定了决心。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确认除了风声和虫鸣再无其他,这才蹑手蹑脚地摸到新楼西北角刚浇筑好不久的水泥地基旁。
她蹲下身,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用指甲在还带着几分湿气的、相对松软的水泥边缘飞快地抠挖。
泥土混着细碎的水泥渣沾满了她的指甲缝。
很快,一个浅浅的小坑被挖了出来。
她紧张地四下张望,月光下她的脸惨白而扭曲。
她颤抖着掏出那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尽是些最恶毒的诅咒。
“压死你们……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家宅不宁……”
……
“大勇,你听见动静没?”
赵刚迷迷糊糊的被尿憋醒,听到附近窸窸窣窣的声音忙用胳膊捣了捣旁边的胡大勇。
胡大勇睁开眼,竖起耳朵听了听,脸色有些发白。
“大半夜的,啥动静,别是闹……”
后面那字他没敢说出来。
赵刚不由得笑了,“别胡说了,走!咱去看看!”
赵刚才不怕鬼呢。
他觉得鬼不可怕,可怕的是穷啊!
胡大勇咽了口唾沫激起了几分胆气,也一骨碌爬起来。
“走…走就走!怕个球!”
他声音还有点发飘,但动作不慢。
两人抄起放在窝棚门口的两根防身用的粗木棍,赵刚还顺手摸到了那个光线昏黄的手电筒。
他“啪”地一声按亮,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在寂静的工地上晃动着。
“谁在那儿?!”
赵刚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既是壮胆也是威慑。
光柱扫过新楼巨大的阴影,扫过堆放的砖垛,最后猛地定格在新楼西北角的地基附近!
一个蹲在地上的黑影被光柱罩住,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带着极度的惊慌。
那黑影猛地抬起头,惨白的脸在手电筒昏黄的光线下扭曲变形,惊恐万分。
正是刘翠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