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后背发凉,转身想逃,却撞上沈霄冰冷的胸膛。\"莫出声。\"沈霄的声音带着霜意,他指间凝起一道青光,推开房门。屋内烛火骤然熄灭,黑暗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节扭动声。待李长庚点亮火折子,只见掌柜的面皮裂开,露出布满疙瘩的蟾蜍皮肤,口中吐出尺余长的猩红信子,信子顶端泛着幽蓝毒雾。
沈霄挥刀劈向蟾蜍精,刀光与毒雾相撞,溅起星星点点的火星。蟾蜍精怪叫一声,跳上房梁,利爪抓下大片尘土。李长庚突然想起姑娘临终前的警告,抓起桌上茶壶泼向毒雾。滚烫的茶水泼中蟾蜍精的眼睛,它发出刺耳的惨叫,从房梁跌落。沈霄趁机一刀刺入它的七寸,暗红的污血喷涌而出,溅在李长庚衣袖上,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战斗结束后,沈霄掀开棺材,姑娘的尸身竟已开始腐烂,皮肤上布满绿豆大的脓包。\"这是噬魂蛊,\"沈霄面色凝重,\"用活人养蛊,取其魂魄炼丹。\"他在墙角发现个陶罐,里面泡着十几具孩童尸体,每个孩童的天灵盖都被凿开,插着细细的竹管。李长庚胃中翻涌,扶着墙干呕起来。
破晓时分,三人匆匆离开枯井镇。回望时,整座镇子笼罩在灰雾中,安远楼的灯笼全部熄灭,唯有画中女子的眼睛,在雾气里闪着幽幽绿光。陈福的马突然受惊狂奔,马蹄踏过镇口枯井,井中传来阵阵啜泣,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黑暗中挣扎。李长庚低头看自己的衣袖,蟾蜍精的污血正在布料上腐蚀出狰狞的纹路,宛如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越往南走,官道上的官兵愈发跋扈。行至襄阳城外,二十余名官兵拦住去路,为首的道袍男子抚着山羊胡冷笑:\"二位这马车气派,怕是藏着违禁之物吧?\"说着便要强行搜车。
沈霄挡在车前,目光如炬:\"光天化日,尔等竟敢强取豪夺!\"
道袍男子早看出沈霄有问题,突然甩出一道符咒,空中顿时电闪雷鸣。沈霄拔刀相迎,却在激战中渐渐不支。原来这恶道竟是朝廷钦天监叛逃的术士,手中的镇魂幡能摄取生魂。镇魂幡展开的瞬间,无数惨白的人脸在幡面上浮现,发出凄厉的尖叫。沈霄的长刀每砍中一个人脸,就有黑色的烟雾从伤口中涌出,缠绕在他的身上。
当符咒化作锁链缠住沈霄脖颈时,李长庚看见他后心赫然插着一支银簪——与棺材里那具尸体后心的致命伤如出一辙。沈霄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血珠,但他依然奋力挥舞长刀。\"快走!\"沈霄拼尽最后力气震开官兵,转身将李长庚推进马车。陈福挥鞭疾驰,身后传来刀剑相击声与沈霄最后的怒吼。直到月过中天,马蹄声才渐渐平息,李长庚掀开帘子回望,只见漫天血雨倾盆而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抵达荆州那日,李长庚在客栈歇下。三更时分,油灯突然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一阵阴风吹过,窗户吱呀作响。李长庚正要起身查看,却见沈霄的身影在黑暗中缓缓浮现,玄色劲装沾满血污,眼神中透着无尽的苍凉。
\"李兄,沈某乃前朝戍边将领,镇守雁门关时遭奸人陷害。战死沙场后,灵柩被送回老家安葬,却不想被盗墓贼破坏。那日蒙你二人相助,得以入土为安。这一路护佑,不过是略尽绵薄。\"沈霄的声音空洞而遥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他腰间的半枚虎符闪烁着幽蓝的光,照得他的脸愈发惨白。
说着沈霄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四周的温度急剧下降。李长庚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霄逐渐消散。临走前,沈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感恩李兄仁义之举。\"
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乌鸦叫声,李长庚猛然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油灯依然亮着,房间里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知道,这不是梦。
后来,李长庚在荆州开了间棺材铺,取名\"义安堂\"。铺中最精致的那口楠木棺材,永远留着给无名死者的位置。
每逢清明,他都会拿着酒肉,在精致的楠木棺材旁摆上两碗酒,其中一碗,总会在眨眼间见了底。有时深夜打烊,还能听见后院传来刀剑相击声,恍惚间,仿佛又看见那个玄衣男子,在月光下舞出凌厉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