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布帘被狂风掀起,猎猎作响,卷入一股肃杀的寒意。
秦烈大步跨出,甲胄在身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他身后,秦薇薇僵在原地,帐内昏黄的油灯映着她煞白的脸。
方才那一瞬间,她从秦烈身上感受到的,不再是冷漠或疏离,而是一种将天地万物都视作棋子的绝对掌控,一种视生命为草芥的森然。
那不是一个丈夫该有的气场,而是一个即将踏入狩猎场的屠夫。
她心底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这份寒意甚至超过了对堡外千军万马的恐惧。
秦烈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已经从堡楼上传来,清晰,冷酷,不带一丝情感。
“吴猛,竖黑狼旗!命中岩石墩、上岩石墩,弃堡佯退,将鞑子引入黑风峡!”
“白彪!你带亲卫队守住堡墙,鞑子不退,你们不许后退一步!记住,你们是钉死在这里的铁砧!”
“杨老六!信号发出后,带你的人从西山密道出去!我不要你们杀人,只要你们像一群苍蝇,给我死死叮住那两支追击的鞑子偏师!”
一道道命令,如出鞘的利刃,精准地插入战局的每一个关节。
整个下岩石墩堡,这台被他亲手打磨过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秦薇薇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一名亲卫已快步走到她帐前,递上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嫂子,秦把总吩咐,若堡破,让您亲手了结了地窖里的黄居行。他的命,不能落在鞑子手里。”
秦薇薇接过那柄沉甸甸的匕首,指尖冰凉。
这算什么?
是试探?还是信任?
他竟然将这种肮脏而关键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这个身份不明的“妻子”。
她没有选择,只能攥紧匕首,在亲卫的带领下,走向堡垒深处的地窖。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推开沉重的木门,走下阶梯。
地窖深处,前任把总黄居行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到来人是秦薇薇时,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
“怎么?那小子……撑不住了?派你这个俏寡妇,来送老夫上路?”
……
堡外,平原之上。
百夫长巴汉立马横刀,望着远处三座孤零零的墩堡,脸上满是轻蔑的笑意。
他看到了下岩石墩堡升起的那面代表着最高警戒的黑狼旗,也看到了另外两座墩堡几乎在同时冒起了滚滚浓烟,一副准备弃堡逃窜的狼狈模样。
“一群没卵的南狗!”巴汉啐了一口,“还以为有多大本事,这就吓破胆了!”
“传令下去!”他马鞭一指,“分三队,每队一百人,给我踏平那三座堡子!我要用这些汉狗的头颅,来祭奠巴图和木贴的在天之灵!”
号角声呜咽响起,三百鞑子骑兵如开闸的洪水,兵分三路,朝着三座墩堡席卷而去。
巴汉亲率中路主力,直扑看着最为慌乱的下岩石墩堡。
在他看来,这将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然而,当他率队冲至堡下,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想象中的崩溃,而是密如飞蝗的箭雨!
“举盾!”
鞑子们纷纷举起皮盾,顶着箭雨冲到墙下,熟练地甩出钩锁,开始蚁附攻城。
堡墙之上,白彪红着双眼,挥舞着环首刀,将一个刚爬上来的鞑子脑袋劈成两半。
“给老子顶住!谁敢后退,老子先宰了他!”
他身后的亲卫队员,虽然不少人脸色发白,但在白彪的咆哮和身边同伴的悍勇感染下,也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王家打造的新式兵刃,在此刻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优势。
刀锋过处,鞑子引以为傲的弯刀被轻易斩断,坚固的皮甲也被撕开,鲜血染红了整段墙头。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与此同时,另外两支鞑子偏师,也已经追着“溃逃”的烟尘,一头扎进了狭长的黑风峡。
就在他们队形被拉扯到最长之时!
峡谷两侧的山壁上,突然冒出了数十个身影!
杨老六带着他的岩石卫,脚踩着奇特的滑板,如鬼魅般在山石间穿行。
“放!”
一片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数十支淬毒的弩箭,从刁钻的角度射入鞑子的队伍中,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不等鞑子组织反击,这群滑板兵又迅速隐没在山林之中,片刻之后,又从另一个方向冒出来,再次发动偷袭。
他们就像一群甩不掉的牛虻,不断地袭扰、放血,让这两支百人队疲于奔命,阵型大乱。
紧接着,在他们前进的方向,那些本该被“放弃”的中岩石墩堡和上岩石墩堡,堡门大开,两支以逸待劳的队伍,如猛虎般冲杀出来,狠狠地撞进了鞑子混乱的侧翼!
两支鞑子偏师,瞬间陷入了三面夹击的绝境!
下岩石墩堡,堡楼之上。
秦烈看着远方峡谷内升起的代表着“绞杀开始”的红色烟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转过身,走向一直被押在墙角的忽铁和元温。
那两个投降的鞑子,正满脸复杂地看着堡墙下血腥的厮杀,看着自己的同胞一个个倒下。
“你们的机会,来了。”
秦烈将两柄弯刀扔在他们脚下。
“巴汉就在下面。带着我的人,去把他的脑袋提回来。”
“做到了,你们就是我秦烈的人。”
“做不到,就死在外面,给你们的同胞陪葬。”
忽铁和元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疯狂的赌性。
他们猛地捡起弯刀,对着秦烈重重跪下,用鞑子的礼节,将刀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愿为大人效死!”
“开堡门!”秦烈厉声喝道。
沉重的堡门缓缓开启,露出一道通往地狱的缝隙。
秦烈翻身上马,身后只跟着二十名最精锐的骑士,以及那两个眼神决绝的鞑子。
他们没有去管墙头上的战斗,而是组成一个锋锐的锥形阵,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鞑子大军后方的指挥中枢——百夫长巴汉!
这是致命的锤击!
正在攻城的鞑子们,愕然回头,看到自己的主将,竟然被一支从堡内杀出的骑兵,反向冲锋!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地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