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裹着桃花香,沾湿了沈清婉鬓边的珍珠步摇。她站在青石板桥上,望着河面上破碎的月影,恍惚又见那年夏夜,少年郎执剑踏月而来,衣角带起的风,吹散了水面的薄雾。
那是十四岁的生辰,她偷溜出国公府,在城郊的小湖边遇见了叶承霄。少年一身玄衣劲装,腰间佩剑泛着冷光,却在看见她时,收了满身戾气,笑着问:\"小娘子可是迷了路?\"
彼时的叶承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卫统领。而她,是圣上钦点的未来太子妃。身份的悬殊,却抵不过月下的倾心。他教她舞剑,她为他烹茶,那些偷来的时光,比蜜糖还要甜。
\"等太子登基,我就向国公爷提亲。\"叶承霄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唇上落下轻吻,\"我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沈清婉红着脸点头,月光洒在他眼底,比天上的繁星还要明亮。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太子突然暴毙,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暗卫营首当其冲,叶承霄成了头号嫌犯。那夜,他翻墙而入,神色凝重:\"清婉,我必须离开。\"
\"我等你。\"沈清婉将贴身玉佩塞进他手中,\"不管多久。\"叶承霄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此后三年,沈清婉每日都在府中等待。她学会了他最爱的龙井虾仁,绣了十二双虎头靴,却再没见过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那日,父亲带回消息——叶承霄已投靠敌国,成了朝廷的通缉犯。
\"不可能!\"沈清婉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在裙裾上烫出深色痕迹,\"他不是那样的人!\"
父亲叹了口气:\"清婉,忘了他吧。镇远大将军的公子,明日便要来提亲。\"
沈清婉浑浑噩噩地应下了婚事,却在成亲前夜,收到了叶承霄的信。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保重,勿念。\"字迹潦草,却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
她发了疯似的跑出门,在曾经相约的小湖边,终于见到了阔别三年的人。叶承霄清瘦了许多,剑眉星目间多了几分沧桑。他站在对岸,望着她身上的嫁衣,扯出一抹苦笑:\"终究还是错过了。\"
\"为什么?\"沈清婉泣不成声,\"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叶承霄别过脸,声音沙哑:\"太子之死,牵扯太多。我若不离开,只会连累你。\"他握紧腰间的玉佩,\"清婉,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沈清婉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远处亮起火把,追兵已至。叶承霄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跃入湖中。沈清婉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却只抓住了一片衣角。
婚礼如期举行,沈清婉成了将军夫人。她将自己锁在后院,每日对着一幅画像发呆。画像上的少年,眉眼含笑,恍若初见。
五年后的秋日,边境传来战报。镇远大将军战死沙场,随行的暗卫统领,拼死护主,也葬身于乱军之中。沈清婉望着那封战报,一滴泪落在泛黄的信笺上,晕开了\"保重,勿念\"四个字。
又是一年春至,沈清婉独自来到小湖边。薄雾袅袅升起,水面上月影微明。她望着远处的旧景,恍惚又见少年执剑踏月而来。风掠过耳畔,似有熟悉的声音在说:\"小娘子可是迷了路?\"
她伸手去抓,却只抓住满手虚无。一滴泪落下,惊飞了停在肩头的蜻蜓。沈清婉轻笑出声,原来这世上最痛的,不是错过,而是明知情深,却不得不放手。
暮色渐浓,她转身离去,衣袂扫过岸边的桃花。纷扬的花瓣中,仿佛还能看见当年的影子,一颦一笑,灿若繁星。只是,那些痴痴缠缠的多情,那些缝缝补补的伤心,终究都化作了烟水迢迢,再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