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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府的席位上,陈佩岚此刻都已经吓傻了。

陈佩岚知道自己女儿有了不得了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行事如此之快。

都还没救出甄宝,她怎么可以先死?

陈佩岚跌跌撞撞地跪去御座前,不停磕头,胡乱说着冤枉。

她女儿是皇后,谁敢动她的宝儿!

要是女儿因这事被废了死了,她的宝儿要怎么办?

陈佩岚脸色煞白,此刻只有一个信念——女儿不能有事!

荣国公谢贺奇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毒害陛下。

他因不喜发妻陈氏,对陈氏生的这个女儿也没有多少关怀。

但他谢贺奇的骨子里,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

皇后作为他的女儿,怎可能干出弑君之事!荒谬!

所以,他率先出列,声音坚定。

“陛下!太平公主所言甚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德行无亏,更与陛下情谊深厚,绝无可能行此悖逆人伦之举!此事必有蹊跷,恳请陛下详查,切勿使皇后娘娘蒙受不白之冤!”

“臣附议!”

“臣等附议!请陛下明察!”

一时间,殿内竟有超过半数的大臣纷纷出列,跪倒在地,声浪汇聚,隐隐压过了方才的惊恐议论。

然而,御座之上的晏时叙,脸色却并未因这汹涌的“浪潮”而有丝毫缓和。

他看着跪在下面,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谢甄容。

还有她身边一脸恳切的晏明姝,眼神一瞬间冰冷无比。

七载情分?相濡以沫?

下毒的情分吗?

他曾试图与皇后相濡以沫,也曾为两人的情分做过努力。

甚至已经打算好,待那件事情查清后也留她一命,将人送去静思庵,任她自生自灭。

可此刻,她们的字字句句,听在他耳中,只觉讽刺无比!

他缓缓抬起手。

殿内嘈杂的请命声如同被他的手扼住,瞬间低了下去,直至死寂。

晏时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中。

“皇后谢氏,身涉弑君重案,嫌疑难消。即日起,褫夺凤印,押入宗人府,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来人!”

“臣在!”

张司成大步出列,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着你即刻率禁军,彻查今日经手御酒、七珍玉露糕的所有宫人!凡有可疑之处,无论何人,一律严加讯问!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张司成立刻起身,一手按佩刀,一手朝外招了招。

门口守着的几个禁军靠拢,显然准备立即逮捕皇后。

谢甄容听到“褫夺凤印”、“押入宗人府”、“彻查”这些字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徒劳地伸着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而就在禁军打算强行将皇后押走时——

“老奴有罪!”

一个苍老、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猛地从大殿门口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深褐色宫装、头发微白的嬷嬷,坚定地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一步一步,走向御阶之下。

她正是谢甄容的乳母,庄嬷嬷。

庄嬷嬷走到御阶前,并未去看瘫软在地的皇后,而是朝着晏时叙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跪伏下去。

她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陛下!老奴有罪!”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沙哑。

“七珍雨露糕与御酒中的毒,是老奴所下!”

殿内再次爆发出巨大的惊哗!

这突如其来的认罪,比刚才南宫紫云揭露毒计更令人震惊!

庄嬷嬷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是老泪纵横。

“是老奴!是老奴看不得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受委屈!陛下!”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

“皇后娘娘是您的发妻!为您操持后宫!可您……您眼里心里只有碧玺宫那位!皇后娘娘受了多少冷落?咽了多少委屈?”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温梨儿所在的席位,声音沉痛。

“皇贵妃得宠,大皇子、三皇子、小公主更是被陛下捧在手心!老奴眼看着皇后娘娘日渐消瘦,看着她日日以泪洗面……老奴的心都要碎了!老奴无能,不能为主子分忧,只能……只能行此下策!”

庄嬷嬷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老奴想着,只要陛下和皇贵妃……都不在了……朝中大臣们必定会拥立二皇子为帝!皇后娘娘……自然就再也不用看受任何委屈。”

如此说着,她满含热泪的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瘫软在地的谢甄容一眼。

那眼神极其复杂,包含着眷恋、诀别、托付……以及一种令人心惊的决绝。

她的目光又快速地扫过被另一个嬷嬷抱在怀里的二皇子晏刑知。

就在所有人被她的自白惊得目瞪口呆,尚未反应过来之际——

庄嬷嬷枯瘦的手猛地从宽大的袖中拔出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匕!

“奶娘——!!!”

谢甄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目眦欲裂,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

然而,晚了。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那柄匕首被庄嬷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骤然迸射!

殷红的血点,有几滴甚至溅射到了谢甄容的脸上,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几朵刺目红梅。

“嗬……”

庄嬷嬷的身体软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嗬声,那双逐渐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看向御座之上的晏时叙,艰难地吐出一句:

“一人……做事一人当,求……陛下宽恕皇后……”

说完,她眼角滑出两行清泪,缓缓阖上了眼睛。

“奶娘——!!!”

谢甄容扑到了庄嬷嬷尚有余温的尸体旁,双手死死抓住庄嬷嬷染血的衣襟,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她逐渐厌弃疏远的奶娘,竟然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为她顶下这次的罪责。

“御医!御医!你们快救救她,求你们救救她。”

谢甄容脸上的妆容被眼泪和绝望冲刷得一片狼藉,眼神空洞而疯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

原该是尊贵无比的皇后,此刻却如此卑微的跪求御医,求他们救救这世上唯一一个对她掏心掏肺、付出所有的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