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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德殿内,落针可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烈到近乎诡异的酒香,混合着金砖的微尘气息。

方才丝竹喧嚣、酒酣耳热的升平气象,仿佛被那泼洒在地的酒液瞬间冻结。

而就在这一片死寂当中,温家人的席位上,南宫紫云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鼻翼。

那双沉静清亮的眼眸深处,倏地掠过一丝警觉。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自己身前案几上摆放的温热果酿,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地上那摊酒液。

又嗅了嗅,南宫紫云霍然起身。

玄青色的诰命服因她这突兀的动作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朝着御座的方向,屈膝深深一礼,声音清越:“陛下!此酒气味有异,臣妇斗胆,恳请陛下详查!”

“哗——”

文武百官压抑的震惊终于找到了出口,低低的抽气和议论声如潮水般在殿内各处角落涌起。

无数道目光瞬间由地上的酒渍,转向了这位出身南宫世家、连宫中御医都自叹弗如的福安郡主,又惊疑不定地扫向面色骤然惨白的皇后。

晏时叙抱着怀中已经安静下来的天天,缓缓抬眸。

他目光沉沉落在倒地的酒液上,只吐出一个字:“准。”

永泰高声唤:“传太医!”

眼前倒是有个医术高明的,但对方可是皇上亲封的福安郡主。

这点小事,便还是由太医来吧。

何院判带着一众御医匆匆被引入大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蹲伏在那片酒渍旁。

银针、试毒石、嗅闻……各种手段轮番用上。

时间在无数道焦灼视线的注视下缓慢流逝。

终于,为首的何院判颤巍巍抬起头,额角已布满冷汗。

他声音干涩:“启禀陛下……微臣等……反复查验,此酒……酒液澄澈,气味纯正,实……实无任何毒物痕迹!”

“臣等附议!”

其余几位太医连忙叩首附和。

谢甄容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化为被污蔑的悲愤和委屈。

她猛地站起身,凤冠珠翠因这剧烈的动作而急颤。

“皇上!臣妾敬献御酒,一片诚心可昭日月!怎会……怎会有人如此恶毒,竟要污蔑臣妾谋害陛下!”

她声音哽咽,目光带着控诉,狠狠剜向南宫紫云。

“不知福安郡主是何意?”

南宫紫云面色如常,对那几乎要刺穿她的目光视若无睹。

她再次朝着晏时叙一礼,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自信。

“陛下,既太医无法勘破其中蹊跷,请允臣妇亲自查验。若臣妇有误,甘领妄言之罪!”

晏时叙的视线在皇后那张表情即将皲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又看向南宫紫云。

“可。”

南宫紫云步履从容地走向御阶。

她没有像太医那般蹲下,而是取出一方素白洁净的丝帕,极其小心地在那片湿痕边缘尚未完全干涸之处,轻轻蘸取了一丁点酒液。

随即,她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精致的玉瓶,拔开塞子,倒出少许白色粉末于丝帕之上。

她将丝帕凑近鼻端,闭上眼,凝神细辨,神色专注得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

片刻,她抬头看向晏时叙,声音清晰。

“陛下,敢问今日午膳之后,至来麒德殿赴宴之前,您可曾用过些什么饮食?尤其是……点心蜜饯之类?”

晏时叙尚未开口,侍立在他身侧的永泰已然躬身,语速极快地代为回答。

“回福安郡主,陛下申时末曾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略感腹饥,依着平日的习惯,用了三块御膳房送来的‘七珍玉露糕’。”

“七珍玉露糕……”

南宫紫云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最后一丝迷雾彻底散去,只剩下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抬起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竖耳倾听的人耳中。

“陛下,天花粉作为糕点中的“一珍”,本身无毒且有益,可清热生津。致命关键在于御酒中暗含炮制后煎出的附子汁。《本草十八反》明确记载:“半蒌贝蔹及攻乌”,其中“蒌”即指栝楼,天花粉为其根部。若在食用七珍玉露糕后一个时辰内,再饮下此御酒——二者相合,便是世间至毒。其性发作之初,状若醉酒昏沉,极易蒙混,三个时辰后则心脉寸断,神仙难救!”

“轰——!”

南宫紫云的话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冰水,整个麒德殿彻底炸开了锅!

“毒……剧毒?!”

“竟……竟有如此歹毒隐秘的下毒之法!”

“这是弑君!弑君啊!”

惊恐、难以置信的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的琉璃瓦。

无数道目光,带着惊惧、审视、猜疑,瞬间刺向御阶之上的皇后。

谢甄容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上了一层厚厚的白垩。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凤冠歪斜,珠钗散乱,尖声为自己喊冤。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臣妾怎会……怎会下毒谋害陛下!臣妾与陛下结发为夫妻,七载情分,天地可鉴!臣妾纵有一千个胆子,也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求皇上明察!”

谢甄容哭喊着,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上!”另一道焦急的女声响起。

太平公主晏明姝已从席间快步走出,跪倒在皇后身侧。

她急切地为谢甄容辩解:

“皇上!你与皇后少年结缡,相濡以沫至今,皇后待你之心,日月可表!这其中定有天大的误会!有人处心积虑,栽赃陷害皇后!求皇上明察秋毫,万不可被奸人蒙蔽,寒了皇后的心,也寒了天下发妻之心啊!”

她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温梨儿。

温梨儿毫不掩饰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锅,她可不背。

可太平公主一番情真意切的陈词,瞬间引起了许多大臣的共鸣。

尤其是一些老派的文臣,他们本就对皇后这中宫嫡妻有着天然的维护之心,更相信帝后之间七年多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