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家祖训严禁涉毒,从我爷爷那辈就立下的规矩!二叔他...”
“你二叔不仅贩毒,” 傅知珩打断他,声音里压抑着某种刻骨的恨意,“他还害死了我母亲。”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聿看到傅知珩眼中闪过一抹他从未见过的痛苦。
“七年前,我母亲死于吸毒。”
傅知珩一字一顿地说。
“十七年前,我第一次接活,那年我十岁,帮一位老板偷一部手机,自那之后,我妈就染上了毒品。”
“直到上个月,我才查到那批毒品的来源,正是江远岫的货。”
江聿感到一阵眩晕,手中的文件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听江浔知说完,江聿不是没有怀疑过江远岫。
但知知多年不在江家,可他在。
江家世代清白经商,二叔一直是家族中最稳重可靠的长辈,怎么可能...
“还有更精彩的。”
傅知珩向前一步,阴影笼罩在江聿脸上。
傅知珩从文件夹底层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江聿。
照片上,江若鸿站在某个仓库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神色凝重。
“江若鸿死前三个月,一直在暗中调查江远岫,或许他发现了一些事情,正准备向家族揭发。”
傅知珩的声音低沉而笃定,“然后他就‘意外’死亡了。”
“证据呢?” 江聿咬牙问道。
“这就要看你了。”
“毕竟你我之间,江氏内部,只有你才能进得去。”
“看我了?”
江聿冷笑一声,将照片甩回傅知珩胸前,“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照片飘落在地,傅知珩没有弯腰去捡。
顶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锐利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深不可测。
“不是帮我。”
傅知珩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某种江聿从未听过的疲惫。
“是帮江浔知,帮江若鸿,也帮你自己。”
江聿下意识绷紧了背部肌肉,“说清楚。” 他压低了声音。
“江远岫最近在重组董事会,你不会不知道吧?”
傅知珩突然换了话题,“他准备把东南亚的三条航线独立出来,交给一个新成立的子公司运营。”
江聿眯起眼睛。
这件事他知道,二叔在董事会上给出的理由是专业化分工,当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那三条航线,” 傅知珩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恰好经过金三角最繁忙的水道。”
“而个子公司一旦成立,你我的海运路线则会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成为他的毒业专服。”
一阵寒意顺着江聿的脊背爬上来。
他突然想起上周看到的货运报表,那几条航线的集装箱周转率低得反常。
“我需要证据。”
江聿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他第一次明明确确地感觉到,江家,可能要变天了。
“不是猜测,不是推论,是能钉死他的铁证。”
“你在内,我在外,江聿,你要知道,邪不胜正。”
傅知珩说着,拿起外套,拍了拍江聿的肩膀,“先走了。”
…
今天是傅知珩的生日。
00:00
手机屏幕亮起,锁屏上的日期提醒无声地跳转。
江浔知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她伸手按亮,又熄灭,再按亮。
纤细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输入法默认的第一个词是阿珩。
她抿了抿唇,删掉。
【生日快乐】
四个字打完,江浔知盯着看了几秒,想了想,又在前面加上了“阿珩”两个字。
她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方悬停,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江浔知翻了个身,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闭上眼睛。
五分钟后,她又把手机摸出来,解锁,删掉了阿珩两个字,改成了傅知珩。
看起来太生硬了。
删掉。
【阿珩,生日快乐。】
她将这六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可脑海中一想到傅知珩从未出现过,又心里有气地删了编辑。
就这样,江浔知在编辑和删除之间反复纠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她的眼睛开始发涩,眼皮也越来越沉,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去。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短信编辑页面。
只剩下光标在空白的输入框里一闪一闪的跳着。
…
凌晨三点,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是病房里唯一的响动。
傅知珩站在门外的阴影里,直到值夜护士完成最后一轮查房。
他等了三分钟,确认走廊彻底安静后,才蹑手蹑脚地用权限卡刷开了电子门锁。
病房里只有床头仪器的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源。
傅知珩在门口脱了皮鞋,赤脚踩在地毯上,停在了离病床一米远的位置。
月光突然穿过云层,百叶窗的条纹光影横亘在侧卧在被褥间的江浔知身上。
她的黑发铺散在枕上如同水墨,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平坦的小腹位置。
傅知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里面,本该有他们四个月大的孩子。
“四个月零九天。”
他在心里默念,目光描摹着江浔知平坦的腹部曲线。
傅知珩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硬生生转向,轻轻拾起滑落的被角。
被子下面,江浔知的肩膀单薄得惊人,锁骨在病号服领口投下深深的阴影。
傅知珩缓慢地弯下腰,俯身将唇轻柔地贴在江浔知的额头上。
这个吻轻得像羽毛拂过,却烫得他心脏紧缩。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数秒,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淡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
当傅知珩直起身时,一滴温热液体意外落在江浔知的发间,消失不见。
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眼泪。
“对不起。”
傅知珩用气音说道,抬手理了理江浔知散落脸侧的碎发。
他的腕间还带着那串佛珠,只不过在一圈禅意的木珠间,藏着一颗温润的珍珠。
是江浔知曾经颈间的那一刻。
窗外突然传来夜鸟的啼叫。
傅知珩迅速退后两步,看着江浔知在梦中蹙眉,翻了个身。
他僵在原地,直到她呼吸重新变得平稳,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
走廊上,傅知珩靠在防火门后,将右手绷带狠狠缠紧直到疼痛盖过胸口的窒息感。
过了片刻。
傅知珩才退到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将手串间的珍珠按进心口的位置。
他对着黑暗无声地开口。
“往年的生日,我傅知珩从未许过愿望。”
“第一个愿望,愿之之夜夜安眠。”
“第二个愿望,愿之之往后余生,皆遇良人。”
“最后一个愿望...”
傅知珩苦笑一声,将涌向喉间的血腥气吞回心底。
“愿我的之之,长命百岁,儿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