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医院外树上残存的枯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江浔知打上了安胎的点滴,刚刚睡着。
江聿站在走廊尽头,指尖夹着一根烟。
手机在口袋震动,是傅知珩。
内容只有一行字:【梧桐巷7号,现在。】
江聿眯起眼。
他删掉短信,看了眼病房里的江浔知,转身走入电梯。
暮色中的私人茶室弥漫着沉香木的气息。
江聿推开门时,傅知珩正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
男人修长的身影被窗外最后一缕夕阳勾勒出金边。
傅知珩左手撑在玻璃上,右手垂在身侧。
那只手骨节分明,此刻却紧握成拳,青筋在略显苍白皮肤下清晰可见。
夕阳将他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江聿脚下。
“你迟到了。”
傅知珩没回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硬木。
江聿反手锁上门,右手绷带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褐色。
他简短回答,目光扫过茶桌上飘着融化了一半冰块的酒杯和散落的止痛药片。
江聿拿起药瓶,轻笑了一声。
“怎么?要毒死你自己?”
傅知珩终于转过身。
江聿瞳孔微缩。
这个向来一丝不苟的男人眼下泛着青黑,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脖颈处还露着缠绕的绷带。
傅知珩眼中布满血丝,眼底燃烧着某种濒临失控的情绪,死死地盯着江聿。
“我听说,之之是在你的车上出的事。”
“我调了行车记录仪。”
傅知珩突然说,声音很轻,却让茶室温度骤降,“没有卡车变道。”
江聿走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
冰块碰撞玻璃杯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内存卡故障。” 他喝了一口,“警方报告里写了。”
“江聿,你他妈拿我当傻逼吗?是你主动打方向撞向路边的。”
“为了保护副驾驶。”
这句话让茶室温度骤降。
傅知珩突然转身上前,“你明知道她怀孕了!”
江聿放下酒杯,看着水面微微震颤的波纹。
“她没事。” 他抬起眼,“只是孩子没了。”
傅知珩突然抄起咖啡杯砸向墙壁。
玻璃破碎四溅,深褐色的液体在米色墙纸上洇开一片污渍。
“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一把揪住江聿的衣领,呼吸里带着烈酒的苦涩和压抑的怒意。
“我说。”
江聿放下酒杯,直视着傅知珩,方口酒杯与玻璃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孩子没了。”
茶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傅知珩的手抖得厉害,下一秒,细小的银色弧光一闪,枪口已经对准了江聿的眉心。
江聿抬眸,看着这个素来以冷静自持的男人眼眶渐渐发红,像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江聿心跳漏了半拍,但面上不显。
他缓步走向床边,任凭枪口随着他的移动调整角度。
“傅知珩,你活该。”
突然,枪声震碎了黄昏的宁静。
子弹擦着江聿耳畔飞过,打碎了他身后的玻璃。
碎片飞溅中,傅知珩已经扑了过来,枪柄狠狠砸向江聿的太阳穴。
江聿侧头避开,左手格挡时伤口裂开,新鲜的血液蹭在傅知珩苍白的脸上。
两人重重撞上茶桌,酒瓶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下一刻,傅知珩站起身,抓着江聿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江聿没有躲,任凭对方将自己抵在墙上。
他能感觉到傅知珩的手指在发抖。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傅知珩,你活该知知和你离婚,你真不是个男人。”
拳头砸在脸上的力道让江聿偏过头去。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舔了舔破裂的嘴角,突然笑了:“这一拳是为孩子,还是为你以后都碰不得的人?”
傅知珩第二拳挥到半空突然停住。
江聿看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痛了。
“她是我妻子。” 傅知珩说的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吗?”
江聿猛地发力,两人位置瞬间调转。
他将傅知珩狠狠按在茶桌上,瓷器哗啦啦滚落一地。
“那你为什么不敢去医院看她?” 他压低声音,“怕看到你亲手种下的恶果?”
傅知珩的胸膛剧烈起伏,肩颈上的绷带随着呼吸剧烈起伏,t恤上又渐渐洇出了血迹。
“放开。” 他声音冷得像冰。
江聿反而加重了力道。
茶桌边缘硌在傅知珩腰间的旧伤上,男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一声不吭。
“你也会痛?” 江聿凑近他耳边,“想想知知现在躺在医院的样子。”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傅知珩突然屈膝顶向江聿腹部,在对方吃痛松手时反身一记肘击。
两人踉跄着分开,撞翻了整张茶桌。
“你以为我不想吗!” 傅知珩呼吸粗重。
“是她想要离开我,江聿,是她!是她哭着求我,让我放过她。”
江聿右手的绷带完全裂开了,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毯上。
他甩了甩手,冷笑道:“所以你就和她离婚?傅知珩,你活该,活该她不爱你。”
“四个月的胎儿已经能看出性别了,是个男孩。”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战火。
傅知珩扑上来时,江聿看到了他眼底翻涌的黑暗。
那不是一个商人该有的眼神,而是野兽护食般的凶光。
两人重重撞上书架,各种珍藏书籍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拳头与血肉相撞的声音在茶室里回荡。
江聿一记勾拳击中傅知珩胃部,男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却在下个瞬间扫腿将江聿放倒。
他们像两个街头混混般在地上撕打,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矜贵模样。
“珩哥。”
茶室门被猛地撞开,陆寅带着两个暗影冲进来,见状立刻上前拉架。
傅知珩被暗影架起来时,嘴角挂着血丝,t恤上沾满血迹茶渍。
他甩开搀扶的手,自己撑着书架站稳。
“滚出去!”
他对暗影说,眼睛却盯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江聿。
陆寅犹豫道:“珩哥,医生说过您不能——”
“我说,滚出去。”
寂静重新笼罩空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江聿靠在墙角,用拇指抹去嘴角裂口的血,看着三步之外同样狼狈的傅知珩。
“你旧伤未愈,死了对谁都没好处。”
傅知珩用手背抹去唇边血迹,突然笑了。
“你避开我的左胸。” 他眼神锐利如刀,“你知道那里有伤。”
江聿系领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是的,他没动手。
傅知珩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
“你知道吗,” 他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森白,“这三年我每天都在等这一刻。”
“什么时刻?” 江聿哑声问,“挨揍的时刻?”
傅知珩没回答,而是弯腰从桌子上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看看这个。”
文件夹被扔在两人之间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江聿没动。
“怕了?不敢看你们江家人的真实面目?”
江聿猛地抓起文件夹。
牛皮纸在他染血的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当他翻开第一页时,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江远岫站在码头,身旁是几个戴墨镜的男人,他们脚边的集装箱上印着醒目的罂粟花纹样。
“不可能,江家是禁止贩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