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一行人出了丰邑县衙,先让梁国公府的那几个护卫回燕安,而后才与三喜与文益收坐了马车往鹤留湾回返。
三喜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头问道:“东家,为何您不让林县令现在就下判?
那些人敢围杀于您,没提及他们的九族就算便宜他们了。”
姜远淡声道:“林谦就是一个七品小县令,他有他的顾虑,他即不敢得罪端贤亲王府,也不敢得罪我。
我又不是赵有良那种不讲理之人,何必非要逼林谦,将他架在火上烤。
端贤亲王权势太大,我虽不怕,但别人定会害怕的,这合情合理。
有时候不要太想当然,得要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
文益收想了想:“那即如此,东家为何还要将人押到丰邑县衙?咱们完全可以将那些恶汉格杀,这样不就既不让林大人难做,咱们的恶气也出了么?”
三喜闻言也猛点头,文益收说的一点毛病没有。
姜远笑道:“事情不是这么干的,这些恶奴,咱们杀了也便杀了,但凡事都要讲个规矩。
咱们押这些人来丰邑县,虽然为难了林谦,但咱们也拿到了口供,有县令老爷的大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代表了大周律。
有了大周律的加持,我就可以拿着这东西上殿掰扯了。
如果咱们将这些人杀了,那便是用了私刑,即便他们写了口供,谁会认呢?”
三喜叹了口气:“您说的这些小的听不懂,还是上阵杀敌来得简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脆利落。”
姜远闻言踹了三喜一脚,笑骂道:“你这厮,如今有条件了,你不会念点书么?刀子要拿稳,脑子也得有。”
三喜不以为然,嘀咕道:“我都快当爹了,要念书也是送我儿子去。”
姜远闻言八卦之心顿起:“你婆娘怀上了?”
三喜听得姜远发问,用谦虚的话得意的口气说道:“差不多了,有三四个月了。”
姜远笑道:“那恭喜你了。”
姜远又看向文益收:“老文,你呢?”
文益收难得的脸红了红:“还…还不知道…”
三喜得意的打趣道:“老文,那你得加油了,我有偏方…”
文益收一巴掌扇过去:“老子需要偏方么?!驾好你的车!”
三喜撇了撇嘴:“切!祖传的秘方,你想要我还不给呢!”
姜远听得秘方两字,心思活络起来:“咳,你那什么秘方,可别是有毒,回去后,你抄上一份给我,我给你瞧瞧。”
三喜这会不憨了:“东家,您想要就直说,我家那秘方保真!”
姜远被三喜拆穿了心思,脸上有点尴尬:“嘁,我是需要秘方的人么?我是怕你乱吃,吃出毛病来。”
姜远眼珠又转了转,说到秘方,杜青不是有么,再从三喜这里搞上一种…还怕什么耕田种地,那不得大丰收。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聊的永远是那些话题,姜远身为侯爷也不例外。
三人说说笑笑的驾着马车而行,一路上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姜远等人回到鹤留湾时,大雪已是渐停,但风却刮得更猛,越发的冷了。
丰邑侯府门前的空地前,已堆了一大堆的老毛竹。
姜远见得竹子砍回来了,叫来胖四:“每根竹子取中间两段,每段三尺长便可,将中间竹节打通。”
胖四摸着脑袋道:“少爷,这些都是老竹,只取中间两段,是否有些浪费了。”
姜远道:“不浪费,快去弄。”
胖四也不敢再多问,叫来一众家丁拿着锯子便干。
穿着花棉袄的小娟儿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见得一群人在锯竹子,拉了拉姜远的衣角:“公子,要烧爆竹吗?”
姜远蹲下来捏了捏小娟儿的脸蛋:“对,一会儿烧个好看的爆竹。”
小娟儿闻言欢喜的拍着巴掌乱蹦:“烧爆竹喽,烧爆竹喽!”
那条被她养大的大黑狗,也不停的围着小娟儿摇尾巴,一人一狗都开心得不得了。
“夫君,您回来了?”
上官沅芷听得府门外人声鼎沸,也出了府来看,见得姜远回来了,忙迎了上来:“夫君饿了吧,先吃过饭再来忙。”
姜远还真有些饿了,不但饿还有些困,昨晚为写那奏章一夜未眠,结果在朝堂上一番吵闹,那赶出来的奏章也没递上去。
“夫君,您让人砍如此多的竹子做什么?您要当篾匠?”
上官沅芷搀了姜远的胳膊,打趣的问道。
姜远笑道:“给你们做个好东西,现在先不说,晚点你就知道了。”
上官沅芷柔笑出声:“到底是何好东西,还卖上关子了。”
姜远神秘兮兮的笑了笑,问道:“小茹与师妹没在家?”
上官沅芷答道:“她们两个去香皂作坊去了,说什么要弄梅花香皂,今日里将后院的梅花摘光了。”
上官沅芷服侍着姜远吃过午饭,趁着胖四带着人锯竹子的空档,两人回房玩了会小游戏,又睡了一个时辰,姜远又恢复了满血状态。
姜远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眼珠子转来转去,上官沅芷拿着发丝在他脸上挠来挠去:“夫君,你老看床顶作甚?”
姜远嘿嘿笑道:“为夫在想,给这床顶上装块大镜子。”
上官沅芷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使劲拧姜远的胳膊,啐了一口:“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姜远哈哈一笑,将被子一蒙…
姜远与上官沅芷休息好后,府门外的竹子也已全部锯完,并码好了。
姜远让胖四拿了几根竹筒进得侯府,又命三喜去库房取了些火药与霜糖来。
这时小茹与黎秋梧手挽着手开开心心的回来了,见得姜远在院子里捣鼓火药,连忙上前问道:“夫君、姐姐你们弄这个做甚?”
上官沅芷笑道:“夫君说,要制个好玩意。”
黎秋梧也蹲了下来,好奇的问道:“夫君,快说是什么好玩意?什么好玩意要用这种大杀器?”
姜远边和火药边答道:“火药这东西不仅只是拿来杀敌,还有其他的玩法。”
本来房内与徐文栋一起看书的利哥儿,听得院子里的说话声,连忙伸了脑袋出来看,听得火药两个字两眼放光,扔了兵书就窜了出来。
“姐夫,是不是又要试火枪!带上小弟啊!”
姜远将利哥儿扒拉到一旁:“试什么火枪?边儿去,别妨碍我干活。”
利哥儿撇了撇嘴,任凭姜远赶他就是不走,还拿了根竹筒看来看去。
姜远很防备利哥儿,这小子很机灵,但却极爱耍小聪明,若是今日这玩意被他学了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偷偷弄。
偷偷弄也没什么,就怕这小舅子闯祸,但他硬赖着赶不走,姜远也拿他没办法,只得严肃叮嘱:“你看归看,你若敢偷玩火药,让你去砖厂拉半年砖!”
“我是那样的人么?”
“你是!”
说话间姜远往和好的火药中添加了一些染料与一些金属粉沫,先用油纸包了,外边再用黄泥裹了搓成一个个的圆球,大小刚好可以放进竹筒中。
三女与利哥儿、胖四目不转睛的看着,却是一头的问号,不知道姜远为何要这般做。
姜远又劈了些竹片,将那两根塞了火药球的竹筒加固了一番后,这才拍拍手:“成了。”
上官沅芷与小茹、黎秋梧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齐声问道:“夫君,什么成了?”
姜远抱着两根大竹筒嘿嘿笑道:“烟花成了!”
胖四捧哏道:“少爷,何为烟花?”
姜远看看天色,此时已渐渐暗了下来:“烟花就是有烟又有火花嘛,这都听不懂么?此时正好试上一试。”
小娟儿与徐文栋、雨儿也跑了过来,老远就喊道:“公子,要烧爆竹了么?”
“娟儿来得正好,今天让你看个新爆竹。”
姜远说着,将一根大竹筒插进徦山的缝隙中,捻了根引线出来,回头对众人叫道:“都退后。”
姜远第一回做这玩意,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弄出了烟花,还是一管炸药,哪敢让家人靠近。
上官沅芷闻言,连忙让众人退出许远,担心的朝姜远喊道:“夫君,你小心点。”
“没事,放心。”
姜远应了一声,将那根长长引线的用火折子一点,扭头就跑,藏于一根走廊柱子之后。
燃烧的引线发出嗞嗞声,点点火星在雪地上缓缓闪过。
“砰…”
引线燃进竹筒顶部后,先是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就见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伴着尖锐的呼啸声,从竹筒中冲上夜空。
“啪…”
那个闪着光亮的小火球升起十来丈高后,突然四溅开来,在夜空中洒下一团五彩火星,炫丽至极。
“哇…好漂亮…像满天繁星…”
小茹见得这情景,不由自主的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看得如痴如梦。
上官沅芷与黎秋梧何曾不是一样,见得这璀璨满天的烟火,也张大了小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夫君,这就是烟花?”
上官沅芷拉着姜远的手,轻声赞叹:“这也太美了吧。”
黎秋梧也依在姜远的肩头:“夫君,这是您送给我们的礼物么?”
姜远轻轻点头:“是,送给你们的。”
姜远看着这烟花,心里也是感触颇多,他终于再次看到了烟花漫天的场景,而且还是自己弄的。
利哥儿与徐文栋、胖四也看得发傻,火药原来不止可以拿来杀敌,还可以弄出这么漂亮的景色。
与众人的震惊与感慨不同,小娟儿与雨儿是单纯的快乐开心,见得这烟花绚烂,拍着巴掌不停的欢呼。
一颗火药球所溅出的光幕很短暂,呼吸之间便又消散在黑夜之中。
但第一颗刚熄,第二颗又紧跟着冲天而起,然后第三颗第四颗。
烟花暴闪之景,也不仅仅只是这院中的几人看见了,整个侯府、整个鹤留湾的人听得响动,都不约而同的出来察看,皆啧啧称奇。
竹筒里的烟花燃尽了,上官沅芷等人,包括姜远本人,都久久未曾言语。
烟花很美,但也很短暂,但就算是短暂,也在众人心里留下了那一瞬间的美好,这一辈子怕是都会记得这一刹那。
“姐夫!还有一个竹筒!接着放啊!”
利哥儿很不识趣,将沉浸在那刹那美好中的众人惊醒过来。
姜远见得利哥儿兴奋无比,又见得小娟儿眼巴巴的,其他众人也意犹未尽,便道:“那你去将剩下的那根点了吧。”
“哎!”
利哥儿欢呼一声,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姜远回头对胖四道:“今日你也看到我怎么弄的了,我给配方与你,你带人连夜赶制三百六十根烟花,后天我要用。”
胖四用力点点头:“少爷放心,小的定然弄出来,过年咱们可劲儿放。”
姜远笑道:“这东西是要献给陛下的,可不是拿来自个玩的。”
上官沅芷与黎秋梧、小茹闻言,齐声问道:“要献给陛下?夫君,你要将火药交出去?”
姜远点点头:“这东西迟早要给他的,不如现在就给吧。
正好以此让陛下与百官见识一下什么是工业。
若不是此时有大量他国使节在燕安,火枪我都想扛过去几支。”
就在姜远带着妻妾家人看烟火时,燕安城中的端贤亲王府的中堂之上,亲王赵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茶杯震落了一地。
中堂之中灯火通明,除了怒发皆张的端贤亲王赵铠,还有他的长子赵有良、三子赵有心,以及次女,瑞云县主赵欣。
赵铠虎目龙威,手指着赵有良喝骂道:“混账东西!谁让你去惹丰邑侯的!他是你能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