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风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悦来茶馆”的木桌椅已被挤得满满当当。
跑堂的小二刚往八仙桌上搁下粗瓷茶碗,就被围在人群中央的说书人拍案声惊得一抖。
“列位看官!您道那元婴魔修有多狠?”老烟嗓的说书人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血洗云雾山”五个朱砂大字刺得人眼疼,“郑家六百修士,就剩百来口残兵败将!护山大阵在那魔头掌下,比豆腐还脆!”
“活该!”角落里突然爆出一声冷笑。穿灰布短打的汉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半年前我在坊市摆摊,郑家管事非说我卖的符箓是假货,砸了我的摊子!”他这话像往热油里泼了瓢水,茶馆瞬间炸开了锅。
“话不能这么说。”戴瓜皮帽的老者捋着白须摇头,“郑家好歹护了临风城数千年太平,那些凡人修士,多少受过他们庇护。”
“太平?”灰衣汉子嗤笑,“他们圈着云雾山的灵田,垄断灵药生意的时候,怎不见有人说不公?依我看,就是树大招风!”
茶馆内的争吵声愈演愈烈,邻桌的灰发老者突然将茶碗重重一磕,震得粗瓷碗沿迸出细小裂纹:“依老朽看,郑家定是藏着能让元婴修士都眼红的重宝!不然凭什么招惹这等煞星?”
此言一出,本就喧闹的茶馆瞬间安静了一瞬,众人的目光如芒刺般聚向角落。
“重宝?莫不是郑家老祖从灵云宗得来的?”一名背着锈迹斑斑长剑的落魄修士突然压低声音。
“我曾听师门长辈说过,郑家先祖在千年前可是为灵云宗立过功,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重宝…...”他的话被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打断,邻座卖干果的小贩眼睛发亮,抓起把瓜子就凑了过来:“真有这等宝贝?难怪别人肯大动干戈!”
“要我说,郑家早该遭此一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尖着嗓子挤进人群,发髻上的木簪随着动作晃悠,“上个月我家男人去云雾山采药,被郑家弟子打得卧床半月!
说是擅闯禁地,可那山明明是无主之地!”她这话像点燃了火药桶,几个同样被郑家处罚过的散修立刻附和,污言秽语如潮水般涌来。
角落里的年轻书生突然轻笑一声,折扇轻点桌面:“诸位可知郑家山顶的水晶菩提树?传闻那可是能增长紫府修为的灵果,如今随大火付之一炬,可惜,可惜呀!”他故意拖长尾音。
“哼!指不定就是郑家自己勾结他人!”戴破斗笠的汉子突然爆出惊人之语,“他们垄断灵药生意多年,怕是想借着修士之手铲除异己,结果玩火自焚!”
这话太过荒谬,却让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毕竟郑家势大时,确实断了许多散修的财路。
相比市井间的暗流涌动,筑基家族的态度泾渭分明。张家灵山当中,张家家主把玩着新得的玉扳指,听着手下禀报郑家惨状,脸上笑意愈发浓烈:“好!好!”
张家议事厅内,鎏金烛台上的火焰将众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家主张守业两声“好!好!”,厅内顿时响起一片低笑。
白发苍苍的张长老抚着山羊胡凑上前,眼中闪着算计的光:“家主,要不要趁势再添一把火?让那些散修把郑家骂得更狠些,再买通几个小家族去城主府闹事,定能让郑贵阳焦头烂额!”
“不可!”张家家主猛地将玉扳指拍在檀木桌上,翠色的扳指撞出清脆声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贵阳能撑到现在,岂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他扫过厅内跃跃欲试的长老们,目光如刀,“别忘了,灵云宗还在,而且郑家可是有四位紫府,除郑贵阳,还有灵云宗的郑贤月,郑贤文,郑子明,此刻动手,不是明摆着与正道魁首作对?”
三长老捻着胡须沉吟:“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郑家如今只剩百余人,正是打压的好时机。”
他话音未落,五长老已冷笑出声:“三长老莫不是忘了郑贵平?他可是很久未出现了。”
张家家主微微眯眼,想起郑贵平。他摩挲着扳指上的纹路,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生意照常,坊市中不许再散布郑家谣言。
各商铺赋税按旧例交税,若有人敢找郑家麻烦...”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杀意,“家法处置!”
“家主,难道就这么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七长老不甘心地追问。
“当然不是。”张家家主起身离开:“我自有安排……”
几位长老见家主离开,面面相觑,也没有多说什么。
……
向家的密室内,家主向明远盯着墙上的势力地图,用朱砂笔狠狠划掉郑家标记:“传令下去,让那些和郑家有生意往来的家族,减少与郑家往来。”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只要撑过这阵风头,临风城迟早是我们的天下。”
向家一直想占领临风城,这次大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向家家主握着朱砂笔的手青筋暴起,将郑家在临风城的产业标记逐个涂红,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郑贵阳,看你还能撑多久!”
“家主,张家那边按兵不动,我们贸然出手...”一名长老欲言又止。
“张家那群老狐狸就会装模作样!”向明远猛地将笔甩在地上,溅起的朱砂在地图上绽开如血花,“传我的命令:
第一,让所有暗桩在坊市散布消息,说郑家得罪元婴强者,让郑家管理临风城,是引狼入室,迟早把临风城拖入正邪大战!”他眼中闪过阴鸷,“就说郑家为了复仇,不惜用城中百姓做诱饵!”
“第二,”他伸手扯下墙上一张泛黄的契约,“派人给老祖送去秘信,让老祖在灵云宗想想办法!”
“第三,让一些散修在临风城闹事,将临风城的物价全部提起来,我看看郑家如何应对。”向家家主阴险的笑了起来。
……
与两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家和王家的举动。陈家家主陈青岩带着厚礼登门,在城主府外长揖到地:“郑兄节哀!若有需要人手或是灵石之处,尽管开口!”王家更是直接派来二十名练气修士,协助加固临风城的防御工事。
练气期的小家族们也纷纷派人送来慰问。这些微薄的支援堆在城主府库房,却让郑贵阳认清了一些势力。
……
而在千里之外的灵云宗,宗主叶清玄望着加急送来的文书,眉头拧成了川字。青玉案上,“元婴魔修屠戮郑家”的密报被朱砂圈得通红。
“传执法堂!”他猛地起身,宽大的道袍扫落案上竹简,“召集十八长老,三日后务必查清此事!”
三日后的宗门议事厅,将密报重重拍在桌上:“越国百年未有此等惨案!若不严惩凶手,我灵云宗如何服众?”
话音未落,一位白发长老起身:“宗主,此事疑点重重。郑家虽为二流家族,但护山大阵绝非普通一般修士能轻易攻破...”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宗主打断他的话,目光扫过满堂长老,“立刻传讯凉州城,该表明的态度还是需要有的,不能让附属势力寒心!”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免除临风城二十年赋税,助郑家重建。”
消息传回临风城那日,郑贵阳正在给族中弟子讲解临风城的情况。
当灵云宗的传讯玉简传来时,他也松了口气“二十年赋税...”他喃喃自语,身后五位筑基修士也都查看。
这枚玉简不仅是减免钱粮,更是正道魁首向整个越国宣告:郑家,仍是受灵云宗庇护的势力!
张家府邸内,张守业摔碎了刚沏好的灵茶:“灵云宗这是多管闲事!”他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想起半月前,自己的女儿和一位老者,此事应该和其有关。“难道那灵云宗...已经察觉了?”
……
与此同时,向家书房内,向明远正对着一群长老发火:“蠢货!灵云宗插手,坏我大事!
为什么灵云宗就不能将临风城给我向家管理,老祖在干什么!”桌子上的茶杯炸裂,几位年轻族人瘫坐在地,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
……
而在城主府,郑贵阳将灵云宗的玉简郑重交给郑子燕:“立刻召集族人。”他望向议事厅外的青天,眼中杀意翻涌,
“告诉大家,从今日起,临风城就是新的云雾山。那些想踩着郑家上位的人...”他握紧腰间佩剑,剑身发出清越的鸣响,“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当夜,临风城四门紧闭,城头火把连成一片。郑家族人穿着崭新的玄色劲装,腰间皆佩着刻有“郑”字的腰牌。
而在城防图前,郑贵阳用朱砂笔重重圈住几家传播谣言的府邸:“子时,按计划行事。”他转头看向郑贤虎,“记住,斩草除根!”
一个晚上,除了向家之人,其他所有这段时间对郑家抱有恶意的家族,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