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沉思良久,轻轻摇头:“黄夫子说他精力不济,我能看出来他不是虚言,他身体瞧着确实不好,脸色蜡黄,衣裳也空荡荡的,眼窝都陷下去了。”
三人吓一跳,这描述,听着都让人觉得不祥。
尤其是黄夫子本来就上了年岁。
几人沉默着没再说什么,梁青娥又略坐了坐,方起身告辞。
戚婆子跟着也要走,二人刚走出村长家,她便凑近梁青娥,悄声道:“这半个学年结束,你还让大壮二壮三壮搁大黄庄读书吗。”
梁青娥瞥她一眼,淡声道:“孩子们上学的事儿,自有他们各自的娘操心张罗,我这个阿奶,只要把束修凑齐就成了。”
见从梁青娥这里问不到什么,戚婆子悻悻离去。
回家路上,梁青娥都在想要不要给仨孩子换个学堂和夫子。
就如村长老伴和戚婆子方才所说,黄修文私德有亏,且三十多岁都没考中秀才,显然在读书一道上,天赋平庸。
都说家和万事兴,他现在弄回来个小妾,还添了个小儿。
小卫氏和黄满蹊定也不会干吃哑巴亏,黄家很长一段时间必定不会消停。
他自个都过不安生,哪里还能顾及到学堂里求学的学生。
若黄夫子果然要把学堂交到黄修文手里,她就得考虑给仨孙子另择学堂了。
刚进院门,陈秋莲赶忙就迎上来,借口给乐宝参详夏衫的款式,把婆婆拉进了屋里。
门一关上,她便迫不及待道:“娘,何掌柜提的那事说清楚了吗。”
梁青娥点点头,便把今日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陈秋莲听完只觉庆幸,幸亏婆婆不看好陆姓小子的舅母,顺势推了这门亲事。
就何掌柜婆娘这般拿捏人心的手段,她的大毛妮要真嫁过去,连丈夫都紧着舅母的心意去行事,还不知要受多少的委屈。
“娘,你说咱大毛妮是不是时运不好,这一连两次提亲,都不能让人如意,咱们要不要去庙里拜拜,给孩子改改时运。”
陈秋莲知道婆婆不喜这些话,但她怕啊,真怕大闺女命中没有良缘,此时也顾不得了,只想做些什么,给闺女转转运。
梁青娥倒不觉得婚事不顺,是大孙女时运不好的缘故。
相反,她觉得大孙女能规避掉两个有瑕疵的婚事,都是因为好时运的缘故。
所谓求神拜佛,不过就是求个心安,梁青娥没啥异议。
稍微叮嘱两句莫要在神位前乱发什么愿,就问起黄夫子今儿请家长去学堂这事情。
陈秋莲赶紧点头:“老三去服徭役不在家,是当家的去的,说黄夫子身体不好,下半个学年开始,由黄童生全权管理学堂中事,兼给学生们授课。”
她见婆婆沉默下来,也紧张起来:“娘,大壮明年就要下场了,这要是换夫子,会不会影响大壮下场发挥。”
这事梁青娥也说不好,若大壮果然发挥不好,目前来说,换夫子所带来的影响,肯定是最低的。
最大可能就是他学问不扎实。
等到傍晚,大壮二壮三壮放学回来,天擦黑时,林老虎也从地里回来。
再晚一些,林飞鹰扛着铁锹,一身的酸臭味也从官道放工回来。
月明星稀,院里被月光照的明亮,孩子们围着桌子说笑吃饭。
大人们则端着碗,拿着馒头,随便找了个地方闷头干饭,因林飞鹰服徭役,额外的,他还有满满一碗鸡蛋羹。
碗刚一放下,林飞鹰迫不及待就要去河里洗澡。
大壮二壮三壮胡乱把碗里的菜扒完,口里含着三叔,追着他全跑了出去。
四壮五壮六壮十分羡慕,看看扭头盯着自己等人的阿奶,只得不情不愿又坐了回去。
连二壮这个小夫子都去河里洗澡游泳了,今日不用读书识字,收拾家务也就没了时间约束。
大毛妮和二毛妮负责刷洗锅灶碗筷的活计,林耀林辉兄弟俩则揽下喂猪喂牛的差事。
四壮握着扫帚,将他们吃饭的桌子旁边,扫得干干净净。
陈秋莲则把乐宝拉回房里,给小姑娘洗澡换衣裳。
梁青娥本想找大儿子问问学堂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横竖不过是留在大黄庄继续求学,或是另寻别处继续求学,事情总会有个定论,急也急不来。
炎炎夏日,不过两三天功夫,五盆麦仁糟全部发酵完成。
一家人围坐商议后,决定再借两辆板车,每车带上一到两盆麦仁糟,到附近村子吆喝叫卖。
除了在官道服徭役的林飞鹰,以及在码头摆摊的林大熊、叶银红两口子,家中所有成年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出动了。
梁青娥还特意根据每个人的性格调配分工,林老虎和陈秋莲性格木讷,不善与人周旋,她便安排嘴甜机灵的二毛妮跟着,帮忙算账,招呼客人。
反观秦兰花,虽伶牙俐齿,但泼辣刁蛮,家中竟寻不出能降得住她的人。
无奈之下,梁青娥便掏出十二个铜子当工钱,特意到老宅请大侄媳妇刘春梅,让她与秦兰花搭伴。
不过是拉车往附近村子叫卖酒糟,二婶子家酒糟酿的好,压根不愁卖,一盆麦仁糟,不到晌午就能卖完。
这工钱挣的轻松,刘春梅接铜子时,因觉着占了梁青娥便宜,还很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样,梁青娥带着林耀,拉着两盆麦仁糟,林老虎陈秋莲带着二毛妮,同样拉着两盆麦仁糟。
剩下一盆,则由秦兰花和刘春梅负责售卖。
出发前,梁青娥还将附近村落细细划分了一番。
考虑到秦兰花与刘春梅拉的板车较轻,便把稍远些的村子分给她们。
近处的村子则以方向划分,她带着林耀往左,林老虎、陈秋莲和二毛妮三人往右。
这一批麦仁糟蒸煮时,比上次更下功夫,发酵的也恰到好处,酒香醇厚浓郁,麦仁入口绵软香甜……
天刚亮,众人便推着板车出发,梁青娥不过吆喝走过三个村子,还未到晌午,两盆麦仁糟就卖了个干干净净。
等她与林耀回来,秦兰花和刘春梅已经到家。
就见秦兰花正歪在堂屋竹椅上,端着粗瓷碗慢悠悠喝着茶水。
而刘春梅则在水缸边,利落的刷洗着沾着酒糟的陶盆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