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快乐自由,又怎会沦落至此?”
邀瑶皱着眉头,深感疑惑。
“也许这正是所谓宿命的无法捉摸,得失皆在转瞬之间。”
确实得到了,可亦然失去了。千金一诺笔笔作数,只是稍带延迟。真情里掺着假意,假意里亦含着真心。
卢则垂眸冷笑,苦闷发声缓缓道出心底的郁结。
想到至此,似乎过往一些似水似雾的迷有了松动消散的迹象。
卢则:我真真切切爱上了李祈,却自作聪明以退为进。我模糊爱,回避爱,渴望爱。终于低头主动追逐时,得到了一瞬的回光返照。
后知后觉的醒悟,让他感觉心如红烛一刻不停地燃烧,缓缓痛苦,温吞融化。时间,生命一去不返。
“什么意思?”云里雾里的。
“……我少时最渴望自由,除外一概不稀罕。”
“嗯?”
“天真过头了。自由需要太多东西支撑,并不是简单的远走高飞。远方也不是无人之境,若真是无人之境,无尽的孤独失意会把你吞噬的一干二净。人到底还是群居,所以我当初才会人海深山两头跑。”
邀瑶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觉得太绕试图把话题拉回来,“那你找到了李祈?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会死?”
“我一人一马,投奔他。死缠烂打……”
邀瑶发现卢则笑了,挑眉好奇。
“故事太长概括便是,我去找他,找到了,相伴期间情况一片大好甜蜜得让我一度以为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
“过满则溢?”
“差不多,缓缓冲高后是陡然跌落。期间牵涉甚广,李祈棋差一招大局崩盘,千夫所指杀家漫天飞。其中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就包括容稹、宗罗以及……时菱,那条鱼也在内。”
邀瑶陷入沉思,宗罗?那个小鸟的名?……好一个忠仆背叛。时菱也参与了?
脑海中浮现那日树下的温润公子,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以貌取人上,她下意识偏袒时菱。觉得定然是李祈做事偏激狠毒这才招致祸端。
临了,乍一听卢则说到“那条鱼?”
那条鱼?邀瑶眼珠一转,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鱼是他们互相认识的。
这边,卢则还在絮叨:“我当时因为苍凌的某些情况,被时菱支走。差点,就差一点点便再也见不到李祈了。”语气里的怒气与后怕不断攀升。
“所以后来你亲手杀了他们?!救活了李祈?”
“我定然是先救李祈,至于他们最后的下场必然是惨烈的。”
罪有应得,时至今日卢则仍旧会毫不客气地点评。宗罗为李祈挡剑而死,那条鱼被属下外敌凌辱而死,容稹救李祈坠入岩浆而亡。至于时菱,他最看中功名却自陷牢笼,家破人亡,辞官后下落不明。
“……那之后呢?”
愤怒的情绪逐渐冲散最初的低迷失落,卢则坐直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你都问了多少个了?”
邀瑶倏然有点心虚,“来来来,你问我吧。”
仔细想,卢则猛地发现自己并不太好奇邀瑶的事,一来他感情本就淡漠,二来邀瑶的事他大多知道。
“你为什么选择在那个时候,献出真身?”
邀瑶闻此,一怔。
沉默良久,晃了一下肩,“看来你是知道我重‘名誉’喽。”
卢则不予置否。
“唔……其实,是因为……我觉得到头了。”
邀瑶说的很纠结,“我跟你一块的确很快乐自由,但是你总捉摸不透,有时候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
“?”叛逆?用死刺激我改变,挽留?卢则下意识这样想,只因他是惯犯。
邀瑶抓了抓头发,“哎呀,随你怎么想吧。反正就是当时,我们游历到那个村庄时,基本算是已经走了快整个天下了……一有点山穷水尽的感觉,我们的友谊也是。加之那里的饥民也实在痛苦,我有些于心不忍。”
余光瞥到卢则面色复杂,她又继续道:“那为何当初你不劝我?要是你劝我……”
还一部分难为情的因素便是邀瑶愧对王后重托愧对苍凌子民期盼更无颜面对家人。但她更不想卢则为难,他是自由的。
有点一厢情愿,但谁又能说毫无关系呢。
“一劝便有二劝,你的预期、期待将催动你不断试探我的底线。何况你不是小孩子了,数百年光阴,时间在我们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但四顾左右周围人早已垂垂老矣。我尊重你的选择,想必你也有过深思熟虑。”
语罢,卢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吻像极了李祈……
这一刻似乎隐隐约约懂了当初李祈的“无情”。
邀瑶听着卢则异于往常的冷静话,心里莫名有些受伤。
“干嘛突然这么严肃?”
“你先严肃的。”
她盯了卢则几秒,“抱歉,关心则乱……确实有些不知轻重了。你好歹堂堂太子,我对你不光出言不逊还打了你一耳刮。”
“少来,打打闹闹挺适合咱俩的。别说生分的话堵我,以后我上来找这么一个兴趣相投的搭子。”
这话邀瑶爱听,嘴角牵动眉眼跟着翘起。
“那……”她的视线落在二人手腕的蓝布上,“既然你状态回来了,我就给它扯了?”
卢则点点头。
“那好,我继续问你。”邀瑶双手搭在两侧大腿上,认真看着情绪平淡的猪哥。
卢则薄唇微张,还没回应,对方便大剌剌继续提及上个让他不敢直面的痛苦问题。
“你救活李祈之后,你们几个人又发生了什么?”
“……”
“嘿,怎么不说话?”邀瑶抬手冲卢则面前晃了晃,可能也意识到了不妥但还是执拗地想帮对方解开心结。
“……最后的最后,天下一统高举正义大旗,大地一片横尸。但称王的既不是李遂更不是李祈,前者献祭后者生死不明。他们都死了,我活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