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问快答
太阳渐渐高升,热气弥漫。
卢则冒着汗,无精打采抄小路回到之前的住处。
他想窝着,再不见任何人。怯懦地想自生自灭。
垂眸推开房门,一瞬间诧异门怎么没落锁?
我忘了?
随着屋里一股舒适的阴凉扑面而来,眼下卢则倒也懒得细究,垂着肩慢吞吞拖着腿往里走。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瘫在床上一睡不起。
“你们几个人到底是何关系?”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猛地砸来,卢则猛地抬头,昏昏沉沉的蓝眸跟着清亮不少。
只见邀瑶大马金刀坐在前方的太师椅上,神情颇有种“兴师问罪”之态。
蓝眸中闪过几分惊疑,我房里怎么会有这物件,心绪不免顿了顿。
“……你——”
“我没空和你废话,卢则。没脑的事我不干第二遍。”
邀瑶沉着眸子看着面前傻站着不在状态的家伙。
“干嘛这么严肃?”卢则有些摸不清该用何种语气何种方式和话术跟这位老友交谈。
一时间苦恼懊悔当初为何要跟她倾诉心声……特么被人捏着还真该死的不好受。
就像大夏天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不但周身粘腻心慌气短还头晕目眩。
“……”邀瑶皱了皱嘴角,“李祈、时菱、卢胜、步忌……还有那个白面小鸟哥。通通,现在,此刻,同我说道明白,你们之间的纠葛。”
瞥见卢则蹙眉,她转即厉声警告:“不然,老娘把你这做事顾头不顾尾的蠢猪扔去喂蛇。”
见卢则还傻站着,无意识地来回轻攥手心。
明白他遇到难处又退回弱势了,这时自己还不趁机占据主导好好撬开这古怪脑袋就没机会了。
“还不快坐过来!别让我抽你。”
卢则扁下嘴角,抬眸觑了眼座上的女王大人。
慢吞吞走过去,坐到一旁。
屁股刚一落下,卢则甚至还没来得及调整坐姿。左手就猝然被邀瑶抓过去,很快手腕被一条碧蓝鲜亮的长布绑住。
另一端系在了邀瑶的右手手腕上。
这似曾相识的架势让卢则有点恍惚,眨了眨眼睛。明白邀瑶的用心,转而轻笑。原先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用空出的手背支起下巴。
看着邀瑶随手抽出一个小勺子,底下垫着一个圆形托盘。
“快问快答。一方转,转到谁就谁答,另一方问。”
卢则视线扫过这些个简单的物件,就凭它们便决定他需全盘托出过往?
心底多少有些迟疑。
“没这必要吧。”试图推脱过去。
邀瑶挑眉,巧妙回应道:“你可以不对自个负责,但不能不顾我的死活。”
卢则懒懒一笑,“我不是好人。”
“那开始吧,大好人。”
邀瑶眸光流转闪过一抹狡黠,抬手一推勺子,勺柄就徐徐指向了卢则。
“指向我的时候,自然也是知无不言。”
“问吧。”
卢则有些颓然地阖眼。
“你前世,我死之后,你以及你们几个之间发生了什么?”
邀瑶丝毫不避嫌,一上来便大大方方问了这个敏感且宽泛的问题。
“……”卢则的神色复杂,下意识想趁机糊弄过去。毕竟问题太过宽泛。真真假假,不同的时段的事拢共一判好坏参半,矛盾对立却也该死的自洽。
但看见对方忧虑的眼神,心口一松。他又有多久没个知心的老伙计了?
“你得到永远的自由了吗?”
“这该怎么说,自由,永远?至死自由叫永远吗?”卢则微张的眼里透出疲惫,“过分追逐一个结果最后的最后是否会与预期背道而驰。”
他掀起眼皮,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邀瑶,缓缓笑说着过去的命运戏人,泥泞挣扎。
“你问我,救下李祈了吗?救下了……太惊险了,时至今日我仍旧心有余悸。我发誓,如果他死在那,我没能力救他。我会抓狂发疯一辈子,永远。我会把那些杂碎处以极刑,让那些愚昧贪婪的蠢蛋生不如死。甚至都想毁天灭地去了。”
别人可能不清楚,邀瑶与卢则相伴数百年之久怎么不知对方性情和处事风格。他倘若真是这般想法,那必然是在那一刻绝望无力到了极点。
卢则是个沾着光雪风月的妙人,被情爱所累。爱恨嗔痴病疯魔,邀瑶真心替他觉得不值。此刻对李祈的态度更是到了厌恶痛恨的程度 。
“那后来呢?”
卢则没着急说后来,反倒提起那个节点的从前,“你死之后,我继续游历。看尽人情冷暖,我不得不承认我放不下李祈。你说苦思百年,不如一见。我去找他了……”
“当我真动身去找他的时候,恍然惊觉原来从始至终李祈一直如巍峨青山一般在原地丝毫未动。我又惊又喜,风雨兼程去奔赴他所在之地,纵一路颠簸却倍感幸福自由。”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卢则的五官都不自觉牵动荡漾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他没告诉邀瑶是自己亲自把她的骸骨送回苍凌的,更没提当年自己对外宣称是邀瑶不辱使命成功将他带回苍凌。
他也说不清这种心软算不算前功尽弃,可若重回那个时刻,他还是会做出这个选择。
为自己,他活了数百年。最后光阴他为朋友,为爱人,为家国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