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婉如猛地打断他,通红的眼中燃着怒火,\"苏少东说过,唐太医和他父亲约好要一同游历江湖,悬壶济世!\"
\"他没有家人了,可他还有挚友,有抱负,他本该有崭新的人生!\"
元婉如越说,越愤怒:“如今这样,皇上显然是不打算将当年的真相公布于众,唐波看似报仇了,可是唐家人身上的污名,根本就没有洗刷。”
“不仅这样,他还要白丢了一条命,什么狗屁好结局!”
陆江年不知道怎么说。
道理,他家娘子都懂,只是,大概是接受不了而已。
他越来越觉得,她就是来自仙界的小仙女,不然,天底下不都是这样吗?
皇权之下,有什么道理可讲?
他终是叹息,\"你既然都看明白了,何必气自己。”
“皇上处置梁妃用的是谋逆罪名,对先皇后之事只字不提。”
手指轻轻抚摸她的眼角,\"当年大张旗鼓要彻查,结果让真凶逍遥十余年——这事若传出去,天家颜面何存?\"
元婉如捏着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床榻,陆江年心疼地拉着她的手,皱眉:“也不怕疼。”
她气呼呼地扯着手,偏偏他不肯放开。
是啊,帝王颜面重于泰山,她早都懂啊。
不然,太子也不会对梁妃案避之不及,若让多疑的圣上觉得储君在质疑他的决断,朝堂怕是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我只是以为……”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以为的是,皇上即便为了脸面,不将当年的真相公布于众,不能让唐波坦荡荡活在世间,最起码给他一条活路吧。
唐波一家为了宫闱斗争,全都死了,甚至连唐波的恩师,他妻子的娘家,也被牵连其中。
这么多的人命!
他们何其无辜!
唐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皇上却不肯让他继续活着,哪怕皇上知道,唐波这样的医者,活下来之后,可以救治更多的人。
他还是不肯!
人命,在皇上眼中,如此不值得一提。
“哎……”
一声叹息从元婉如唇边溢出,她仿佛没了说话的兴致。
这声叹息像一根针,直直刺进陆江年心口。
他望着怀中人黯淡的眸子,那里面的星光正在一点点熄灭。
这世道确实弱肉强食,处处不公,可难道就该认命吗?
忽然,他想起边关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多少次,他们以少胜多,反败为胜,不就是不认命,不低头吗?
陆江年思索片刻,低头吻了吻元婉如的发顶,“当年,到底是谁救了唐波,你可知道?”
元婉如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你的意思是?\"
陆江年捏了捏她的脸颊:“总之,他现在还没死,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救他,什么办法都试一试。”
\"吧唧\"一声,她的唇瓣重重印在他脸颊上,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比星辰还要明亮:\"夫君,你真好!\"
陆江年失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不重要!\"
元婉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是雀跃,\"你愿意尝试,就是最好的。\"
“你怎么这么好?”
“若是成功了,定要让唐波好好谢谢你。”
陆江年抱紧她:“不需要他谢我,我只希望我的小仙女,开心就好。”
-
暮色四合时,荣寿堂的灯盏次第亮起。
陆江年携着元婉如踏入厅内,看见陆老夫人微眯着眼,靠在软榻上,往日红润的面容如今泛着青灰。
见到长孙归来,她张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变动,嘴唇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回来了。\"
\"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陆江年拱手行礼,好似没有感受到陆老夫人的冷淡。
\"托祖宗的福,这条老命还在。\"
“江年啊,若不是祖母命大,你回来可就见不着我了。”
虽然她的表情很平静,可元婉如总觉得,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
陆江年不紧不慢地开口:\"祖母这话可没说对,若非我娘子及时发现申姨娘下毒,只怕孙儿回来,府里真要办丧事了。\"
\"呸!\"老夫人突然激动起来,手腕上的佛珠,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办什么丧事!我好着呢,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我死!\"
她目光如刀般剜向元婉如。
元婉如从容不迫地拈起一块芙蓉糕,小口品尝着。
烛光映照下,她莹白的面容愈发显得气定神闲。
陆老夫人看着元婉如那张脸,就气得心肝疼。
府里所有人都没事,独独他躺了好几天,肚子疼得翻江倒海,一定是元氏故意针对她的。
明知道申氏那小贱货在樱桃肉里下了分量十足的毒药,元氏偏偏眼睁睁看着她吃了大半碟子,又不让她及时喝下解毒的茶水。
若说元氏不是故意的,谁信!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
她想起前些日子写给儿子的信,陆松的回信客套得令人心寒。
而陆柏自从申姨娘事发后,整日魂不守舍,连晨昏定省都时常忘记。
老夫人望着眼前这对璧人,突然意识到——这侯府的天,早就变了。
偌大的侯府,满堂儿孙,居然找不到一个人给她撑腰。
嫡长孙陆江年确实能力出众,可偏偏被这个元氏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宗家法都快忘了!
\"若是无事,便退下吧。\"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现在看谁都来气,恨不得这些人都从眼前消失才好。
陆江年却纹丝不动,玄色衣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祖母,梁雨淞已死,她害您的仇,也算报了。\"
\"梁雨淞\"三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老夫人心口。
她的眼中迸出骇人的恨意:\"那个小贱人!装得一副菩萨心肠,骨子里比蛇蝎还毒!\"
“死得好!”
陆老夫人咬牙切齿说了这三个字,陆江年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锐利的轮廓:“祖母怕是还不知道,去年您从许县回京,突然身子不适,就是梁雨淞搞的鬼。”
“若不是她,您根本就不会命悬一线,亏您还将她当成恩人一样,奉若上宾。”
这些事,可不是陆江年瞎编的。
太子已经看过了梁尚炯的证词,这些都是梁尚炯招供的。
“什么!”
陆老夫人没想到,梁雨淞不仅给她下了蛊,居然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
“她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