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停车场里,张怀至和一众警察对峙,双方都握紧了手中的枪。
张怀至食指在扳机上流转,这是他最后所能信任的东西了。
“何必呢,放下枪尚可从轻发落。”肖武劝道。
他瞄准了张怀至的眉心,确保对方一有动作他能够一枪爆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没人能比我清楚我身上的罪。”张怀至不屑道。
汗水已经浸透了他额前散落的碎发,眼中带着猩红的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那你就应该明白,负隅顽抗是没有意义的。”肖武再次开口。
张怀至没有接话,长出一口气:“有烟吗?”
肖武一只手举着枪,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刚才张怀至丢给他的那包烟。
“我给你送过去?”肖武试探道。
“扔过来吧。”张怀至自然不可能让肖武近身。
那包香烟以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了张怀至脚边。
张怀至一边紧紧盯着这帮警察,一边弯下腰捡起了那包烟。
为了防止有警察从背后偷袭他,他只能躲在车里。
“叮——”
打火机的翻盖声音很清脆,蹿起的火苗点燃了香烟,让昏暗中燃起一抹猩红。
伴随着袅袅烟雾,张怀至的眼神再次变得清明。
“想好了吗?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肖武高喊着。
“砰——”
回应肖武的只有枪口冒出的火焰。
这一枪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只是在发挥警示作用。
这支烟张怀至抽的很享受,随着烟燃尽的是他前半生的故事。
透过烟雾,过往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他买凶杀人害了张幸之后,为了拖住办案进度,特地传出“带小三进门赶跑正妻”的风声。
负心汉总比杀人犯要安全。
烟燃尽了,烫到了他的手指,身体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烟蒂从指间脱落,自由落体,砸在地上迸出点点火星。
一瞬间!
枪口悠然调转直愣愣瞄向了肖武,张怀至食指才稍有动作,枪声便响了起来。
他直愣愣倒在了座椅上,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伤口,血液很快染红了手。
残存的意识让他尚有余力看看自己流了多少血。
他费力抬起沉重的胳膊,张开手,手上的猩红血液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他想起来了,当初就是这只手和张幸十指相扣,一样的被血液浸润,不一样的是,当初的血是张幸的,现在的却是他自己的。
下去了该怎么面对张幸呢?那个温柔的像是春风的人。
仔细想想,张幸好像从来没有发过一次脾气。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感情的维系是靠他卑微到带着讨好意味的付出。
然而张幸同样在做着努力,她无时无刻不在照顾张怀至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可是从来没有迁就过任何人的大小姐做这些事是需要慢慢来的呀。
她以为她可以变成一枚小太阳,逐渐照亮张怀至的整个世界。
可是张怀至并没给她足够的时间,或者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不需要太阳……
肖武皱着眉头急匆匆的跑上前来,急忙吩咐着:
“快打急救,快!”
一旁的警察戴着手套,检查起了张怀至的枪,卸下弹夹方才发现里边竟然是空的:
“头儿,刚才警示的那枪是枪里最后一发子弹。”
肖武沉默的看着空弹夹,挥了挥手,示意下属收起来。
躺倒在座椅上的张怀至嘴唇翕动着,好像在说些什么。
肖武急忙上前,弯下腰仔细倾听着。
“我……”
“我……爱你。”
吞吞吐吐三个字,让肖武一脸懵,他满头雾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快跑……”
这是张幸中弹后躺在张怀至怀里脱口而出的话。
“我爱你……”
这是张幸临终前说的最后三个字,尽管那时候张怀至生理性耳鸣,但他看着张幸的嘴型,还是分辨出来了。
或许那时候,聪慧的她已经察觉到了蹊跷……
这个场景多少年来一直在张怀至脑中挥之不去。
他是害怕张幸问出“为什么”,但当听到“我爱你”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磨盘磨成了一片混沌,血肉模糊,疼的厉害。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某一天升起了个小太阳,每天都会长大一点点。
小太阳的光照亮了世界的一角,尽管还很小但很温暖;
他以为没有了这个小太阳,他的世界才会迎来永远的光明,于是他杀死了小太阳。
但之后很多年,世界仍旧黑暗,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个小太阳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
张怀至死了,多年以前的案子再次被抬到了明面上。
在张怀至丑闻中扮演“小三”角色的妻子也已经被抓,但“小三的儿子”张昭却踪迹全无。
“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xx大道十字路口的一家小卖部。”
会议室里,身着制服的肖武指着大屏。
大屏上是一段视频,视频的主角是张昭,他戴着兜帽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贼眉鼠眼的四处张望着,消失在了街口。
“他是个不稳定因素,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肖武一脸凝重的看着与会的众人:
“……
在不造成市民恐慌的情况下,调动基层警力,在最短时间内给我找到他!”
“是!”
……
深夜,御湖别院偷偷溜进去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的怀里鼓鼓囊囊,似乎是揣进了什么东西。
巡逻的安保队伍上前排查,但除了鬼祟之外,这个人并无其他异样,他也是御湖别院的住户。
但鬼祟的行为已经让安保队长心生怀疑,还是多安排了几个人在他的住处盯着。
“特么的,怎么这么多保安?”
鬼祟的人影骂骂咧咧的躲回了住处,打开灯又甩掉兜帽,终于露出真容。
他就是行踪不明的张昭。
这里的房子只进行了简单的装修,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
张怀至在这里买房也只是为了给张昭创造一个追南知意的机会,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张昭拉开拉链,怀里那鼓鼓囊囊的东西终于露出来,看模样竟然是一把猎弩。
在得知老爹的死讯后,张昭的脑袋瓜子少见的转了一下,知道呆在家里只能束手就擒,于是便偷偷溜了出来。
虽然警察还没有通缉他,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他离着老远就看见有好几波警察去他家搜查,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两个来蹲点。
他尝试过逃跑,但看着路上设卡拦截的警力,他就明白想要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对于老爹的死讯,张昭心里谈不上多伤心,但一根筋的脑袋里就是滋生出一种信念,誓要为老爹报仇。
其实按道理讲他本来应该去南安大厦找南云风,但那里人多眼杂,想过安检都绝非易事。
况且对于南云风,他心里又实在怕的慌,南云风面色一变他心里都得突突半天。
思来想去,趋利避害的本能再加上心里对南知意的执念,他还是来了这里。
以他的能力自然没机会搞到枪支,于是只能拿猎弩来凑数了,不过仔细想想这猎弩的威力也不小,用来杀一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老爹啊老爹,你咋就这么死了,还是逃跑的时候持枪反击被击毙的,多威风啊。”
“可你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我们娘俩呢?你好歹给我安排出去啊,现在好了,害的我像个过街老鼠,迟早被人家逮到。”
“虽然你不仁,但我不能不义,你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但你死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怎么着也得给你报仇。”
“……”
张昭郁闷的絮絮叨叨,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况之下,他似乎也只能通过自言自语来给自己壮胆了。
“咕——”
肚子传来一阵叫声,他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
偷偷溜出来的时候他只带了银行卡,后来支付的时候才发现账户已经被冻结了。
这种肚子空瘪的感觉对锦衣玉食的张昭来说很是难受,他恼火的从兜里掏出钱包,将其中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看着那些个信用卡他就来气,气愤的逐一将其掰折。
但这些还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于是他又撕扯着鳄鱼皮材质的奢饰品钱包,但尽管他如何用力,钱包甚至都没有变形。
恼羞成怒的他一把将钱包丢了出去。
看着地上的钱包,张昭只觉得自己气的牙根痒痒,但目光落在钱包的logo上,他的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