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听到四神的话后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仿佛是一块落入深渊的石子,激不起一丝波澜。空气凝滞,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而就在这一刻,四神的脸上却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那不是礼节性的微笑,更不是欣慰的宽容,而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阴鸷、轻蔑,甚至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
他们以为已经将眼前这个“外来者”彻底拿捏住了。
只要这个男人离开这个世界,一切就会回到他们熟悉、掌控的轨道上。那个恼人的变量终将被移除,棋盘将重归宁静,继续供他们嬉戏摆弄。
帝国?不过是一潭死水。原体归来?他们自有手段将其再度引向毁灭。
荷鲁斯之乱可以复制一遍,甚至——四神交换着眼神,几乎无需言语——再来一个“基里曼大叛乱”,未尝不是一张好牌。
李峰的存在不会真正复兴帝国,更不可能带领人类摆脱对亚空间的依赖和奴役。他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外力,一个“意外”,他带来的改变最多也只是让这具尸体蹬一蹬腿——甚至可能更僵硬。
有他的帝国,将变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所以,四神很快便达成了一个微妙却清晰的共识:
“李峰,你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没有你,对我们很重要。”
只有在没有他的世界里,一切才能按照他们的规则继续运转;只有在没有他的棋局上,棋子才不会突然掀桌。
就在他们自认为胜券在握、只差临门一脚之际,李峰却突然开口了。
语气平静到近乎冷漠,却犹如一柄细针刺破了四神编织的幻梦:
“那个,恕我拒绝。”
四神的笑容,凝固了。
奸奇的眼神微微一抖,嘴角的弧度僵硬了;
纳垢的面庞依旧肥厚腐烂,却仿佛某个脓包正在隐隐鼓起;
色孽的唇角翘着诡异的笑意,但那笑意已经变成了一种表演;
恐虐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轰!!”
他猛地起身,一掌拍碎面前的石桌,茶壶在轰鸣中飞上天,滚落地面,摔得粉碎。
他眼中燃烧着怒火,沙包大的拳头已然高高举起,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在李峰的脸上。
“你找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奸奇一个闪身挡在他前方,抬手拦住了怒不可遏的恐虐,同时转头看向李峰,语气努力维持平和:
“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李峰看了他们一眼,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却有一种固执的沉静,仿佛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头却不肯低头。
“我要安普瑞斯和我一起走。”
话音一落,奸奇的面色抽搐了一下。
“嘶……这个我们做不到。”他皱起眉头,语气放缓,声音低如蚊吟,“但我们可以给你制造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偶,一模一样的记忆,你可以带走那个人偶。”
李峰微微一笑,那笑容不冷,也不怒,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我刚才只是和你客气一下。”
奸奇的笑容在那一刻彻底崩盘。脸部肌肉一阵痉挛,眼角的青筋悄然跳动,嘴角微微抽搐,仿佛在低声咒骂:“你不讲武德……”
李峰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四神。他的声音不再拘谨,而是带着一种藏不住的愤懑和坚定:
“我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说实话,是抱着玩游戏的心态。
“和你们的态度差不多。看一看,玩一玩,离开,然后继续过我自己的生活。”
他顿了顿,语气逐渐加重:
“但后来……我认识了很多人。”
“真正的人,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
“他们信任我,把希望交给我。我不是他们的救世主,我不是什么活佛转世,但我知道——如果我拍拍屁股走了,你们,或者你们的马仔们,一定会回来清算他们。”
“他们不是棋子,也不是数据。他们是人。我不能走。”
空气陡然沉重了一分,仿佛连亚空间的暗流都为之一顿。
纳垢此时缓缓出声,声音像翻滚腐泥中的低语:
“可你……难道就不想念你原来的家人吗?”
奸奇本想趁机追问,却被李峰抬手制止。
他的眼神冷静下来,那语气仿佛一柄钝刀切断了对方的所有可能:
“皇老汉说过,两边的时间不同步。”
“这里的一万年、两万年,在我原来的世界,也许只过去了几天,算一算我现在来这里的世界.......”
“我那边大概只过了,半天?放心,后面是周末,我还有时间。”
一言既出,四神神色各异。
恐虐猛地又一次站起,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声音如雷,低吼震耳:
“所以你是想和我们打?!”
奸奇咬牙切齿,话中多了几分质问与焦虑:
“你为什么要打一场……根本不可能赢的战争?”
李峰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站在那里,背影挺拔如矛,目光直视前方。
一股无形的气压在他脚下升腾,仿佛整个亚空间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就在那一刹那,天空骤然炸响雷霆,电光划破虚空,如同亚空间在嘶吼。
狂风席卷,空间震颤,面前那几个伪装成人类模样、面带“慈祥”笑意的神明形象瞬间破裂崩塌,如同褪去皮囊的恶魔,露出了他们那本来的面目。
祂们的身形暴涨,高耸如山,直插云霄,每一个动作都引发空间的扭曲与崩塌。
火焰、腐臭、幽香、寒冷——四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极端的感官信息,如同洪流一样冲击李峰的大脑。
灼烧、腐蚀、迷醉、冰封,混杂交织,恍若四季乱舞,又似末日将临。
祂们不再掩饰,不再试图说服或诱惑,而是用真正的“神明之姿”,向李峰压来那无可辩驳的“神圣性”与“威权感”。
恐虐的声音如雷霆滚动,低沉却蕴含着令人发狂的暴虐意志:
“你难道以为——你也能像那个黄皮子一样,让所有生灵都相信‘神明根本不存在’?”
他的声音仿佛战鼓雷鸣,字字砸入灵魂最深处,带着嘲讽与怒意。
纳垢的嗓音则像是从腐烂尸体中冒出的气泡,低缓、黏腻,却透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与讥笑:
“可那个人,已经踏入了‘half-Life”(半衰期或者半条命)的存在——已非生者,亦非死者。”
色孽的声音宛如缠绕在耳边的低语,媚惑、轻柔,却如刀刃划过意识的边缘:
“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是与我们旗鼓相当的神明了。”
“你,做得到吗?”
最后开口的是奸奇。他的语调优雅、从容,却令人毛骨悚然,如同沙漏中最后几粒沙子落下的声音:
“而我们——”
“我们才是信仰的分发者。”
“我们掌握着传说与神话的源头。”
“我们控制着七情六欲,控制着众生之所以为‘生命’的一切。”
他微微前倾,仿佛在轻声诉说一个注定失败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