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于林地外围,掘地三尺,施以倒刺陷阱,边缘以灼烧藤索与金属残片布阵,引动触发之刻可发破响示警,亦能重伤野兽。若再有毒蛇猛兽靠近,必将魂归山林。
两月光阴如水流逝。
此刻的他,营地四周早已高筑木栅,数处土屋矗立而成。
水井旁有储水陶罐百余,屋内堆满腌制肉干、风干果品、蘑菇菌丝、药草与各种工具。
屋后设有药园与储炭坑,衣物虽粗,却有纺布痕迹,不再赤身草衣。
风雨之夜,再不湿冷。
这日晨曦微明,路无尘立于山丘之巅,俯瞰营地与溪畔林地,神情沉稳如松,喃喃自语:
“衣食已足,庇护已成,是时候……开始下一步的发展了。”
于是他转身,取来粗绳与农具,开始新一轮的开垦。
他在溪水南岸开辟出数亩田地,用铁制犁铧翻土,再覆以晒干杂草与木炭灰改良。
选出百余粒熟果之种,于地中播种,小心覆土。
田畦边缘埋设排水沟渠,确保洪涝不侵。
与此同时,他在林中筑起兽圈,用削尖木桩与绳索编织而成的围栏将数只被俘的野兔、獐鹿、小兽困于其中。
以杂粮、野草喂养,暂代畜养之功。
更难得的是他在一处阴凉湿润的崖下,发现一片天然菌地,蘑菇繁密,菌丝广布。
他惊喜万分,随即仿建起一间以木石构成的“菌屋”,调湿控温,每日培育,已有菌种数十种,部分可食,部分可药。
整片营地俨然已是自给自足的小型聚落,井然有序,生机勃勃,偶有飞禽野兽自空掠过,亦不敢轻犯。
转瞬之间,尘世已历三载。
这片曾是莽荒蛮林的土地,如今在路无尘手中,竟被打造成一座隐世仙村般的净土。
山溪之畔,田畴纵横,梯田如链环绕山腰,水渠蜿蜒流转,渠尾所连,乃是一座由木制齿轮、青石槽道与铁链轮组成的巨型水车。
水轮咕噜作响,终日不息,借溪水之力缓缓转动,将山下清泉引入层层梯田,灌溉万物。
路无尘身披麻衣,腰挎短刀,神色沉稳,手中牵着数尺长的水位测尺,查看今日水车运作是否稳妥。
他微微一笑,望着田间新绿一片,感受到久违的宁静与成就。
村中一隅,已有一座以石为基、以木为梁、以陶瓦为顶的庇护屋成型,旁侧还圈养着野兔、獐鹿、野鸡等小兽,皆为他一年中陆续驯养而来。
他制粮储肉,熬汤煮药,凡人手段,却尽显非凡之道。
只是,这座“天工独筑”的奇迹,终于迎来了它的极限。
此刻的路无尘立于高处,俯瞰整座营地,目光平静却深邃。
他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已几近极限。
无论是农耕开垦、器物制造、药材采集,还是炭火熔炉、修渠筑坝、狩猎布陷……一切皆需亲力亲为。
但他只有一个人。
每日不过日出至日落的六七个时辰,每一息心力都被极度压榨。
他的脑海中尚有许多灵思妙想:巨型磨坊、太阳蒸馏器、重力取水、蒸汽机、火车,乃至无线电通讯……
可再多的想法,如今都只能搁浅于心头,凝固为遗憾。
“我不是被知识所困,而是被孤独所限。”他苦笑摇头。
日头西斜,霞光洒落在山巅,将那座孤峰镀上一层金辉。
路无尘静立于峰顶,脚下是他曾经初醒的山洞,身后是他亲手拓出的登山小道,一草一木皆由他双手锄凿。
此刻,他一袭灰布衣,风吹起衣角,却难掩他身形挺拔如松,气息沉稳如山的气度。
这几年间,他未曾停歇。
凡人之躯,本该孱弱不堪,但他以修仙界的“吐纳之法”为本,自创呼吸之术,辅以持恒不缀的劳作和山林采养,硬生生将血肉之躯淬炼至顶尖水平。
此法不依灵气修行,而是顺应天地节律,以呼吸贯通五脏六腑,调摄筋骨皮膜,使心肺之力日益强盛。
静坐时,他如磐石;行走时,他似苍狼。
远观之下,路无尘的面容虽未生异象,但肌肤如铁,青筋隐现,双目中透出一种极其罕见的神明之光。
他目光如炬,望向地平线尽头。
这些年,他曾多次登临此处遥望,希冀从天地之间寻觅一丝人烟的痕迹,哪怕是一缕炊烟、一道兽皮制成的旌旗、或是山中孩童的嬉笑。
然而,皆无。
今日,他再度站在山巅。
他深吸一口气,玄息运转之间,胸腹扩张如鼓,整个人气势如虎,目光扫过前方那一座比群山更巍峨的巨峰。
那几座山,常年云雾缭绕,仿佛是天地之间的界碑,亦或是诸神遗忘之地的门户。
以当年初醒之地为核心,他以脚步丈量大地,以双手劈山拓林。
四野之内,上百里广袤山川,都曾被他踏足。
他曾与猛兽搏杀于林涧之间,也曾伏身溪谷,挖掘矿脉火种。
他的足迹遍布高岭密林,留下无数开路用的木标石碑。
一条条藤索铺就的林间道,延伸向四方,连接着一座座由原木垒砌的哨所与据点。
每隔十余里,便有一处简陋却坚固的木屋,屋中粮食、水源、药草、木炭、简易兵器,一应俱全。
若有外人踏入这片密林,恐怕根本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由一人之力所为。
这不是修士的神通伟力,而是凡人之身,于孤绝岁月中积累的秩序与智慧。
自数月前了望那座遥远巨峰之后,路无尘便选定了一个方向,作为自己突破孤境的探索主线。
他不再四散拓展,而是汇聚力量,循一线开辟。
于是,许多据点便如繁星归曜,逐渐连成了一条直通远方的道路。
此径由他一人披荆斩棘,耗费三载之久方才贯通至边境。
这日清晨,旭日东升。
路无尘立于最外缘的哨所前,身披粗布长袍,腰挂短刀,肩负藤篓,背包扎妥,脚踏鹿皮软靴,头顶兽筋束发,神情安宁。
他回首望去,身后那连绵不断的林间通道宛若织网,尽头是他赖以生存的庇护之地,而面前,则是未知的苍莽。
“该启程了。”他轻语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