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萧昨天晚上就知道她哥回来了。
她特地没等人,只是睡前为她哥做好了宵夜,在灶台上一直热着。
她哥成日东奔西跑,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
好吧,也谈不上,基本都是住在孟氏商行的那些旅馆,他身为大东家,待遇都是最顶级的。
可到底是外头,比不上家里舒坦。
到了家,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汤羹,最是暖胃。
希望,也能暖一下她哥的心。
去年折腾了半年的太子选妃,在今年开春时,终于落下了帷幕。
楚大巧从一众贵女脱颖而出,雀屏中选。
其中楚妃使了多大的力,裴萧萧不知道。
她只知道,太子妃人选公布之后,楚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那个一心想着要让外甥登上太子之位的楚氏家主,再也不提此事。
满嘴都是家有明珠,侥幸成了太子正妃。
开玩笑,外甥那也是外,女儿是自己亲生的!
到时候谁帮着谁,一目了然的事情。
随着太子妃人选的敲定,三皇子妃的人选也出来了。
王氏前前后后忙碌了许久,终于将大了三皇子两岁的王玄姬给送上了三皇子妃的宝座。
太子大婚,是一件耗时的磨人事。
三皇子的婚事,就先被提上了日程。
虽说国库空得都能跑老鼠了,但也得打肿脸充胖子,不能将皇子的婚事给办得过于寒酸了。
何况三皇子还是邬皇后所出,勉勉强强,能算作是嫡皇子,那就更不能敷衍了事。
圣上和邬皇后也都出了一部分的体己,用在婚事充门面上。
今年初夏,王玄姬就会与三皇子举行婚礼,正式成为三皇子妃。
往后,她就是天家玉牒上的一员,等三皇子册封为王,她便是一品王妃。
先前已见颓势的王氏,一下子又崛起了。
王玄姬从赐婚旨意送达王氏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居家待嫁。
外人只道王玄姬会投胎,先为王氏女,后为皇子妃。
果然人呐,从出生起,就已经被决定好了人生道路该怎么走。
王玄姬漠然地看着手里的《易》,似乎并未意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母亲正在同自己说话。
俞氏皱了皱眉,再次用手里半湿的帕子擦干脸上被姜汁熏出来的泪。
是,女儿是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
但这态度,倒是让他们生出担心来。
这不像是结亲,更像是结仇。
俞氏叹了一声。
“玄姬,若不是你父亲一招棋错,与崔氏联手,肖想不该想的,我们也不会牺牲你。”
“家中生你养你,给的都是顶好的,都是外头人轻易看不见的好东西。”
“你身为王氏女,为家里头做些事,也是应当的。”
“母亲承认,当日我不该以死相逼。可你也不想想,你性子多倔?”
“我要不那么做,你会答应吗?”
“母亲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裴家那个……”
“但是他去年一直对你那样冷淡,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男子最是薄情不过,苦的只有女子。”
“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你可知,先前你追着人家跑的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多少人家笑话我们?”
“往后呐,可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面对母亲苦口婆心的劝说,王玄姬置若罔闻。
她很认真地看着手中的《易》,吃透上面的每一个字,许久,才会翻开下一页。
俞氏气急,霍地一下站起来。
“玄姬!母亲在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玄姬的视线终于肯从书上离开,转到俞氏身上。
“母亲教训的是,我才要问母亲,这就是对三皇子妃说话的态度?”
说完,王玄姬重新专注在书上,不再看气急败坏的母亲。
俞氏正要发怒,服侍王玄姬的嬷嬷上前,朝着俞氏躬身。
“俞夫人,三皇子妃正在潜心研究典籍,还望夫人勿要打扰。”
她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俞氏离开。
俞氏登时大怒。
不过一个宫里头服侍的下人罢了,竟然也敢威胁起她这世家女来?!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难道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
“既然你知道玄姬是三皇子妃,你就是如此对待三皇子妃的母亲的?!”
那嬷嬷不为所动。
“还请俞夫人勿要打扰三皇子妃静修。”
嬷嬷的寸步不让,令俞氏越发火冒三丈。
她正要发火,说把把嬷嬷退回宫里,另外换一个,就听王玄姬发了话。
“母亲,你还是先回去吧。”
“不必想着再换一个嬷嬷,人家就会听你的话。”
“她们是在宫里讨生活,不是靠王氏鼻息而活,你拿捏不了人家。”
“她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我这个皇子妃显然与母族不睦,她们又岂会高看你们一眼?”
俞氏气恼地将王玄姬手中的《易》一把夺过,重重摔在桌上。
“既然你知道这道理,为何不改改你的态度?”
“你以为宫里日子好过?你以为不仰仗母族,往后你能在皇子妃这位置上坐的住?!”
“那你不过是正妃罢了!往后多的是侧妃、侍妾!”
“没有王氏助你,三皇子也迟早厌弃了你。”
王玄姬重新将书取回来,翻到自己方才看的那一页。
“婚后我就是过得再不好,那也是拜王氏所赐。”
“左右这三皇子妃,也不是我真心想要的。”
俞氏飞快地看了一眼嬷嬷,生怕对方将王玄姬的话往宫中透露。
见对方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松了口气。
她瞪了眼王玄姬。
“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当着外人的面说?!”
唰——
王玄姬又翻了一页。
“事无不可对人言。”
俞氏彻底被女儿给堵得没脾气了。
她拿捏不了女儿,就连女儿身边的嬷嬷都拿捏不了!
气呼呼地直接走人。
母亲走后,王玄姬依旧在翻阅着手中的《易》。
这本她自小开始读,读过无数遍的书。
他说,心有困惑之时,就去书中找寻答案。
可是她都快把《易》给翻烂了,为何还是不能找到心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