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楼换了东家的事,在裴萧萧的授意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少人都在猜测新东家是谁。
京中有这等财力的人家,同时还有权势的人,屈指可数,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裴萧萧也不在乎他们猜中猜不中,她还有其他事要办。
比方说,放出点风声。
“听说这回募捐宴席,是因为孟氏商行想要创办医者学馆,去岁伤筋动骨,没多少银钱了,不得不办这个宴席。”
“瞎说吧?孟氏商行能缺钱用?我看,说是募捐,恐怕还是为了这个学馆宣传。”
“我也觉得是,不过这学馆要真能办起来,倒是件好事。这往后,大家伙儿看病,是不是就不愁找不到大夫了?”
“是这么个理。听说江医女还会当学馆的授课先生呢!”
“江医女是个心善的,医术也好,给咱们老百姓看病经常不收钱。她教出来的学生,准错不了!”
“这往后,要是像江医女这样的大夫越来越多,那岂不是老百姓的好日子就有了?!”
“劫富济贫,劫那些高门大户的富济咱们穷老百姓的贫!”
“是这么个理。”
边上有人状若不经意地多了一句嘴。
“不过听说有人在抵制这个宴席,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咱们都觉得,这是大好事。”
“你们想,这学馆招收学生,据说是不论出身,想学,学的下去,都收。”
“这要是出师,别的不说,多少一技傍身,往后不愁吃穿呐!”
“也不知道这学馆办不起来,能让那些富贵人家有什么好处,一个两个,都在骂。”
“骂?!”
周围的人开始激动起来。
“他们凭什么骂?!”
“他们有吃有穿,不缺钱花,生下来就能有官当,有最好的大夫看病,怎么还不给咱们这些人活路?”
“就是!要不是咱们种地织布,他们哪里来的饭吃,哪里来的绫罗绸缎穿?!”
“如今咱们不过希望多几个好大夫,能活着,就这,碍了他们眼是吗?!”
“回头别让我瞅见那几家,撞见一次,就套上麻袋,揍一次!”
揍是不会真揍的。
那些人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家丁侍卫开道,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根本近不了身。
但嘴上花花,抱怨几句,既能宣泄心中的怨气,也能显得自己有种有骨气。
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彼此留面子,不会揭穿。
闲聊几句,这些人也就散了,各自要去上工。
方才多话的那人,看看左右,一溜烟地就跑出几条巷子。
“崔爷,这回事儿办妥了。”
崔伯嶂笑眯眯地把一个钱袋子放他手里。
“辛苦辛苦,去打几两酒,买些肉回家,同你老父老母一同吃吧。”
“哎,多谢崔爷。下回崔爷要是还有这么好的事儿,记得再找我。”
“放心,跟着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崔伯嶂目送那人离开,哼着小曲儿,转身离开。
出了巷口,脚下一转,朝阮家的方向去了。
咳,他有些日子没见文窈了,不知道胖了还是瘦了。
未婚妻嘛,多看两眼也不会看没了。
再说了,自己今天刚做了好事,得跟未来泰山大人去表表功才是。
路上,崔伯嶂还捎带着买了不少零嘴,十分心安理得地敲响了阮家的大门。
一时之间,京中“谣言”四起。
原本只是民间的谈资,不知怎得,竟然就慢慢在京官贵胄之间传开了。
甚至已经有人说出了谈资中,一直隐匿着的那几户人家是谁。
简直是指名道姓地在骂。
庄氏拉着干女儿钱氏的手,笑眯眯地对那些来镇国公府参加赏花宴的女眷们说话。
“照理说,这话也传不到我这儿。”
庄氏轻轻叹了一声。
“你们是知道我的。白龟就是个不省心的,打她落了地,我就没有一天是不操心的。”
“可没想到,我这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只想着教养女儿的人,竟然都能听到这样的传闻。”
“刘夫人,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刘氏脸上的笑,从庄氏开始将话题转到这上头之后,就一直是僵的。
她家正是推拒了这次募捐宴席的几户人家之一。
不过出面推拒的人倒不是她,而是她的婆母。
济阳公亲自上门,与她公爹说的。
人刚走,公爹就发话,不许他们家去。
自己当然是无所谓,去了肯定要掏钱,不过买个好名声,倒也算值。
不去,那就是省钱,这样的机会下次也有,不急于一时。
可现在,自家几乎成了京城的过街老鼠。
今日她前来镇国公府赴宴,用的是挂着家中标识的马车。
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那些难听的话,虽然声音小,但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刘氏坐在马车中燥得慌,得亏没在人前,不然这烧得发红的脸,就得被人瞧去了。
没想到来了镇国公府,庄氏竟然还故意提起。
果真是宴无好宴!
谁不知道庄氏这是在为裴萧萧撑腰?
镇国公府哪怕没了男丁,在京中那也是比绝大多数人家都要硬气的存在。
多少人得承他们家的情?
就是冲着救命之恩,也得帮衬着说几句话。
刘氏心里头有数。
不单她有数,那几个被扒出来没参加宴席的都有数。
这所谓的谈资,分明就是裴萧萧一手炮制,然后让人四处宣扬的谣言!
刘氏心中恼怒,脸上却还得赔笑。
“都没影儿的事!”
“你们还不知道我家呀?我那婆婆,本就是个心善的,整日地吃斋念佛,都见不得一点点血。”
“这回宴席是崔家的大小姐办的。这帖子一送来,我婆母就满口夸赞,当场应下了要去。”
“也不知道是哪个编排出来的这些谣言,竟然狠心到中伤我婆母这么个善心的。”
庄氏还是那个笑容不变。
“原是谣言啊?那就清楚了。”
“唉,这是承平日久,一天天的,都闲着没事儿干,尽折腾这些个事。”
“要我说呀,嘴上说两句,倒是无妨,也碍不了什么事。”
“可真要有人推拒说不去,那就应该直接送去北境吹吹风沙,不杀几个北戎贵族,就不给回来。”
庄氏“望”着钱氏。
“娘的乖儿,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钱氏柔顺地笑道:“母亲说的正是,儿也是如此觉得。”
她打量着刘氏的眼神,直让刘氏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创办医者学馆,虽说是损了一些人的利益,可对老百姓倒是好事。”
“我那夫婿,去岁不是跟着一道去江南平乱吗?”
“回来就说了,江南受灾的百姓苦啊,缺医少药,这是没法子活下去了,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反了朝廷。”
“要不然,岂能官军一到,立刻就降了?”
庄氏侧耳听着钱氏温柔的说话声音,朦胧的视线朝着女眷们身后的那个大水池远眺。
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等钱氏说完,庄氏也不管她说了些什么,只管说对,叫好。
众人看刘氏的眼神,越发莫测起来。
刘氏觉得自己屁股底下大概是无数的蚂蚁,不停咬着自己身上的肉。
她想走,又不甘心被人挤兑一通后,直接就离开,打定了主意,要为自家辩驳一二。
起码不能放任自家名声继续这样毁坏下去。
不过庄氏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事情给挑明了。
“青卿和萧萧那两个丫头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就都明白。”
“不过是防着有人推拒之后,其他人有样学样。”
“到时候你也不去,我也不去,等宴席当日,一个宾客都没有。”
“这算是打了崔家的脸面,还是打了裴相的脸面?”
“更别提这事儿,我家白龟还掺和进去了呢。”
钱氏十分上道,立刻就装作惊讶的样子。
“这次宴席,还有白龟妹妹的份?”
庄氏轻叹,微微蹙眉,仿佛很是为女儿的任性头疼。
“可不是嘛,青卿负责琐事,她负责掏钱。”
“这不,家里头,一下就没了几千两。要不是沈管事带着账册来找我,我还不知道这丫头学会了瞒天过海!”
钱氏笑道:“白龟妹妹果真是越发聪慧了。”
话头一转。
“既然连白龟妹妹都有份,那岂不是这次推拒的人家,在打镇国公府的脸?”
刘氏觉得,自己屁股底下不是蚂蚁,而是蜈蚣。
心里不知道把公爹和婆母骂了多少遍。
两个老不死的,拎不清还做什么主!
现在好了,一下得罪这么多人家。
今日回府后,她要装病,让婆母和妯娌去处理这些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