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用力推开他,那力道不是半推半就,是坚定地拒绝。
李嘉没勉强,顺势松开了手。
雾气散去,连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捂住胸口,小声道,“真是失礼,我自小什么都不怕,只怕这东西。”
李嘉被她孩子气的一面逗笑,“老鼠?”
她瞪他一眼,“别说这两个字行吗?”
“你能不能帮我弄点药?我想给下给那东西?别提它,它能听懂。”
她神秘兮兮四下张望,轻声细语,“我们得说暗语,不然它就不吃了。”
李嘉哈哈大笑,屋内的暧昧旖旎氛围消失殆尽。
“行行,我给连翘去找‘好吃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再次逗笑李嘉。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默契,如知己比知己还多些,如情人比情人又少些。
李嘉享受这种感觉,和连翘在一起,像泡在温度刚好的水里,让人放松惬意,懒洋洋的什么都不必想。
他心知这样的时光有限,所以格外贪恋,只要得空就会寻连翘,泡在一起,哪怕只是安静读读书也好。
偏连翘读书面也很广,总能和他就一本书的观点讨论起来。
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笑而过。
阳光从绿叶间隙中细碎洒下来,茶香弥漫在房间内,流光在屋内缓缓逝去,缓慢却悠扬,似一首动人曲调。
他常恍惚又感动,深深依恋连翘。
“对了,过两天有次游园,你既喜欢皇家园林,咱们去吧?”
“又是绮眉?你多久没去国公府了?”连翘边认真临摹字帖,边用嘲讽的口气问。
“我这个侄女,一向娇宠得没边儿,想要的东西拿不到会很执拗。”
“大约我家人都是这样吧。”她放下笔笑道。
纸上是首她所写的七言小诗,前几日与李嘉一同进宫游九洲池。
李嘉发现她喜欢用诗记下特别的日子和情感。
她从不僭越,与他在一起光风霁月,但诗中字字句句都是情。
越是这样,李嘉越深陷对她的爱意,不能自拔。
他拿过洒花金笺,“春日携卿步柳堤,风摇花影鸟莺啼。相偎共赏湖光色,心似闲云自在栖。”
李嘉拿过笔为诗题目,“闲情.赠李嘉共游九洲池”。
两人相视一笑,连翘凤目中流露出的情意让李嘉怦然心动。
他想更进一步,她却忽而冷下来,收拾笔墨道,“你既喜欢,就拿去。”
李嘉以为徐棠在克情感,她的身份实在不能肆意妄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破格。
有时李嘉会看到她流露出隐藏的痛苦与挣扎,她的忽冷忽热也就能解释通了。
游园会是谁发起的已不重要,只要她在,哪怕离他远远的,他们也能默契地时不时对望,眼神彼此缠绕。
绮眉组织这样的活动简直自取其辱。
好在从溪体贴,一直陪在妹妹身侧,为她解郁。
绮眉请了李嘉、思仪、李瑞还有几个相熟世家女子。
李瑞提前告知自己要带女伴,连李嘉都好奇起来,李瑞在宫中一直以端正持重示人,从不多言擅行,少年老成,不愧是常太宰教导的孩子。
他们背后笑他小小年纪却像老头子。
李瑞也是唯一连通房丫头都没有的皇子。
皇上都私下悄悄问过太医,自己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实在没有问题,只是从前对男女情不开窍。
开窍虽晚,春意却来势汹汹,意兴更浓。
他应下从前不屑参加的游园会,还请送帖的下人回去告诉东道主,自己带位女伴。
绮眉好奇之极,甚至超过对李嘉的盼望,大家都忘了上巳节见过的知意姑娘。
情人眼里才出西施,知意在李瑞那里是仙女样的姑娘,在旁的女孩子眼中,只是样貌略齐整的普通女子。
她们都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李瑞提先知会主家,这般正式。
绮眉这次聚会的主题是野餐会,此时已是春夏相交,天气逐渐热起来,不再合适剧烈运动。
在大树下支起厚重的地毯,放上桌椅,喝茶吃东西赏看景色才不负流光。
她选的地方临着流水。
听着水声,烹茶烤肉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安排得很是细心周到,待大家到时,摊子都已支好,火也升得刚好。
佣人把食物一样样放在条桌上,扣着纱罩防小虫叮爬。
李嘉问过徐棠要不要提前告诉绮眉,自己要与她同行。
徐棠把玩着檀香扇,递给他一个有趣的眼神,摇头,“那样就没有意外之喜了,别说。”
“何必与一个小孩子置气?”李嘉无奈回道,“她又要闹脾气。”
“只凭一个人的年纪,老或小就天然应该受照顾不成?”
“尊重老的,爱护小的,也要看他们配不配。”
她说的话细想来,总是在理,听起来又似歪理。
“你不气她说你?”
“说我什么?不守妇道,私会男子。哈哈。”
徐棠起起,用合起的扇子在李嘉头上轻轻一拍,同时道,“这本就是事实啊,为何对人家说实话要生气?”
李嘉一把握住她手腕,她的眼神明明带着浓浓的情意,语调却疏离。
“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要不得。”她一句话像泼了李嘉一盆冷水。
他松开手,表情难堪。
“这就受不了了?”徐棠笑话他。
“她们定然会这么说,不如我自己先说出来。”她冷笑着。
也是,换成旁人早闭门不出,她却只管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那你自己怎么看?”他想问她是不是真把自己看成“婊子”。
他有时真希望她堕落下去,为他。
她却眼神清醒,打开扇子,似笑非笑反问,“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狐狸精。”他脱口而出,以为徐棠会生气,她用扇子遮住半边脸笑起来。
“谢谢你的直白,有你做伴真没那么无趣了。”
李嘉告诉她李瑞会带女伴,徐棠说那女孩子该当是李瑞的心上人。
“能让他邀请见咱们的,必然不是普通女子。”
……
绮眉见李嘉又和徐棠待在一起,气得脸都白了。
她真不知道小姑怎么那么厚颜无耻,为何要破坏自己和李嘉的关系。
明明都成过亲,有丈夫了,又不能和李嘉发生什么,何不成全自己侄女?
绮眉和李嘉要能成就姻缘,对徐家是多么大的益处。
于公于私,她都该成全绮眉啊。
绮眉哪会了解自己这个小姑,是不把家族兴衰放心上的,那不是她该操的心。
徐棠很喜欢看绮眉生气,却没办法,想不失淑女风范,又很想随心所欲痛骂她的矛盾样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时,李瑞与一个女子共骑一匹马向集合地过来。
大家屏息,所有目光聚集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