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洛安韵处理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还将洛衍洲也推到了郎中面前,处理他的新伤旧伤。
这个女孩太令人心疼了,以至于陌尘想到了初见林雨歇时,她可怜兮兮,又蓬勃向上的模样。
陌尘问:“你有没有想过和离,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其实你自身也知道,你的离开对南国来说,无足轻重。”
洛安韵为洛衍洲擦拭着伤药,她苦笑着摇头,“没想过,我这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渺小到尘埃里,的的确确是无足轻重的,所以离开又能如何呢。”
洛衍洲转过头,“公主,和离吧,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他打死的。”
“我……”洛安韵指尖发颤,她望着自己满胳膊的伤痕,低头轻语,“我再想想吧,再让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你早就该和那个人渣和离了。”
林雨歇走过去握起她的手说:“你听我说。女子不是只能靠依附他人过活,我们也可以活出自己的光彩,你若安于现状,便与自杀无异。你不自救,便无人会救你。你想这样一辈子吗?”
洛安韵双眼含泪,“你说的对。我不想,但……总该有个过渡,我相公他……他……”
纪风停接话,“你不用给他找补,他从头到尾就是个实打实的人渣。”
“和离吧。”洛衍洲穿上衣服,他半跪在洛安韵身前劝道:“天下之大,我们离开南国,何处不是归宿。”
洛安韵沉默不语,心里万般纠结。
一道亮光闪过,将医馆的地板劈裂,郎中学徒以及其他病人纷纷逃窜,被这动静吓的不轻。
洛衍洲起身挡在洛安韵身前,眼神凌厉的盯着医馆门口。
“是妖气。”陌尘很快辨别出亮光来源,在南国还能肆无忌惮使用灵力法术的,除了妖孽也没其他了。
巽风席卷,将医馆里的药柜都吹了出来,一双布满鳞片的手擦过所有人,准确无误的捏住了林雨歇的脖子站到了门口的位置。
陌尘和纪风停都被吹得险些站不稳,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之人被掳走。
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时,蔺袄已经得手了,她婀娜妩媚,细长的指尖划过林雨歇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激起林雨歇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主,我们又见面了。”蔺袄笑着,仿佛自己是胜利的主宰者。
“冲我来的?”纪风停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不显露在外,他盯着蔺袄,“那就放了你手里的人,我跟你走就是。这里是凡界,误伤就不好了。”
蔺袄掐住林雨歇的脖子冷哼,“少主,此言差矣。皮外伤和剜心之痛,属下还是分的清的。”
林雨歇无奈,自己究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为何人人都喜欢拿自己当人质。
让他人失去挚爱的伤痛剧情,可不可以不要再从自己的身上上演了。
林雨歇此刻运转不了灵力,她动着小脑瓜想着如何才能脱身,怎料才升起心思,就被蔺袄狠狠一掐,险些窒息过去。
“你想干什么!”纪风停心颤着,“蔺袄,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处处敌对于我。想要我的命你就自己来取,何必折磨我身边的人。”
蔺袄咬着牙,“你死,大人还会放过我吗?少主啊,我就讨厌你总是随性自在,还深受大人的喜爱,凭什么啊,你纪风停有的,我蔺袄哪点没有。”
“到底该如何,你才肯放过她?”纪风停懒得听她废话,他无计可施,却时刻担心雨歇的安危。
“嗯……我想想啊。”蔺袄肆无忌惮的出言侮辱,“这样吧。你跪下,爬过来,喊我声主人,我就考虑考虑。”
纪风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满脸冷冽,一抹猩红逐渐覆上了他的眸子,他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不想活着回邪教了吗?找死,可没有你这么个找死法。”
蔺袄丝毫不慌,反倒大笑起来,“那又如何,我还有意外之喜啊,天苑的净玄仙上,把他抓了,大人也会记我大功一件的。现在的你们,与凡人无异,还不是任我屠杀。”
陌尘眸色一紧,在心里衡量着和蔺袄对战能有几分取胜的机会,他刚走上前,就被纪风停拦住了。
纪风停道:“你保护好那群凡人就行,私人恩怨,我自己解决。”
陌尘担忧的瞥向林雨歇的方向,“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在南国,我们打不过一只妖。”
纪风停强压怒火,浑身都在发颤,他把陌尘往后一推道:“你不是悲天悯人吗,刚才那一下子可有不少无辜的人受伤,此刻,他们比我的雨,更需要你。打不打的过,打了才知道。”
“你最好能让她安然无恙。”陌尘坳不过纪风停,他想着林雨歇身上还戴着银铃项链总归不会有事,便由着纪风停去了。
纪风停站在离蔺袄不远的位置,他的瞳色逐渐猩红一片,他不想无故滥造杀戮,更不想让南国这个小地方坍塌毁灭。
这是纪风停最后一次好脾气了,他抬起手森然道:“蔺袄,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放开她。”
“不放,你当如何?”蔺袄沉浸在挫败纪风停的快感中,“不仅不放,我还要杀其他人玩乐呢。”
蔺袄打了个哈欠,随手一勾,角落的学徒就被她拽到身侧,轻轻松松抹了脖子,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洛衍洲见状立刻把洛安韵护在怀里,他顾不得主仆有别,生怕自己的公主被伤到半分。
蔺袄招招挑衅,就是料定他们拿自己没办法,尤其是在仙界数一数二的陌尘面前杀他要守护的天下人,就更是让她畅快非常。
无数丝线绸带从蔺袄的五指间散出,她随机抓人,缠绕在她掌间,感受微不足道的生命在她指尖流逝。
“住手!”纪风停知道林雨歇最看不得无辜之人受牵连,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思虑良多。
向来爱面子,又不爱说出口的纪风停迫于限制,和对爱人的急切保护,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来。
“不就是我惹的吗,好,好啊,我跪,我跪就是了,你可否满意啊?”
林雨歇眼神复杂,心里像是破了道口子,眼角也逐渐堆积了几滴晶莹的泪花,尚不知,他竟爱自己如此之深。
蔺袄摇摇头,“不够。”
又是五人死于蔺袄之手,躲在角落里的洛安韵也被她拽了过去。
洛衍洲没拽住她,“公主!”
“不可。”陌尘拦住洛衍洲,他看着满地百姓的尸体痛心,不解天道为何限制他们使用法术,却不限制妖物。
洛衍洲提剑冲上去,“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蚍蜉撼树。”
蔺袄根本没把洛衍洲一介凡人放在眼里,她抬手一挥,两指捻在一起,洛衍洲就撞到了药材上,被打成了重伤。
洛安韵挣扎着,“衍洲!”
“吵死了。”蔺袄将洛安韵绑在了身侧的柱子上,她掐着林雨歇缓缓上前,彻底沉浸在了此刻的快乐中。
纪风停站起身,“你又想干什么?牵扯一个两个还不够,还要牵扯一堆吗!”
“好美的皮囊。”蔺袄抚摸着洛安韵的脸,她张狂笑着,“在凡间待的久了,少主都能为蝼蚁心软,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你是不是许久没沾染鲜血,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邪教少主,你是杀人的,不是救人的。”
“本少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纪风停攥着双手,青筋爬满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他难以忍受,试图冲破限制,将蔺袄撕个粉碎。
大地跟着颤动,阴影笼罩着纪风停,从他的脚下延伸,顿时覆盖了整间医馆,血迹从他的嘴角涌出,血色将他的眸子彻底覆盖,倒像是个名副其实的恶鬼。
无数鬼影从地下升起,这一场面林雨歇再清楚不过了,她知道纪风停这一行为无疑是在折损寿命。
林雨歇焦急喊着,“纪风停,你冷静!会有办法的,不要伤害自己!”
“雨,你要我怎么冷静。”纪风停被气到发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往前挪步,在掌中蓄力。
蔺袄可不想吃亏,她伸手抽走洛安韵发间的簪子,用尖锐的一面抵着林雨歇的脖子说:“少主,你要冷静啊,当心得不偿失。”
纪风停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现在的他和蔺袄可比不了速度。
“这就对了。”蔺袄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松弛下来,可妖又怎么会讲信用呢,她就喜欢击溃他人,尤其是纪风停。
蔺袄将簪子对准林雨歇的心口,猛然刺去,“我改变主意了,还是她死吧。”
“不要!”纪风停的心都揪到一起了,他冲上前,却被蔺袄的妖气震开。
银铃轻响,散发出光罩,护住了林雨歇的心脉,她自己都怔愣了,下意识握住颈间的项链,她不禁想,是陈渝在天上保佑自己吗?
陌尘松了口气,当初给她项链时就是为了弥补化灵的遗憾。
簪子被银铃的光罩抵触着,蔺袄也没了办法,她眼珠子一转,给不了致命一击,那就给个永久性的伤害吧。
蔺袄将妖力注入进簪子中,对着林雨歇的眼睛再次刺去。
林雨歇可不想坐以待毙,她往后躲去,拳打脚踢,毫无章法的反抗,对着蔺袄的脸胡乱抓着。
与其等待他人拯救,倒不如自行拯救。
蔺袄被林雨歇这么一打乱,手顿时放开,簪子偏离轨道,划在了林雨歇的脸上,留下了将近三寸的口子。
血液喷溅,快速腐烂,几乎要侵蚀了林雨歇的整张脸,她疼到站不稳往后栽去,正好倒在了纪风停的怀里。
怎么回事?
蔺袄跟着震惊,一根普通的簪子即使有自己的妖力加注,也不可能将林雨歇的整张脸毁去,除非……
蔺袄反手转着簪子,神力挥洒出去,整片大地万物复苏,随着她的动作,普通的簪子也变化成了一把惹眼的折扇。
“果然,我猜的不错。”蔺袄抚摸着扇骨,笑得合不拢嘴,“真是意外之喜,上古神器,蝶羽。”
不等蔺袄开心多久,空中越过一道影子,野兽的吼叫声中,林小狼呲着牙,露出凶狠的眼睛对准蔺袄扑过去。
“竟然欺负我姐姐,该死!”
一头巨型的狼出现在蔺袄身前,让她防范不及,她咒骂着,“哪里冒出来的狼崽子,真是难缠,不和你们玩了。”
林雨歇自顾不暇,完全没注意到林小狼追着蔺袄离开。
“雨……”纪风停抱着林雨歇,双手隔空,不敢触碰她尽毁的容颜。
林雨歇忍着疼,最后一件神器现世,可不能被蔺袄带走,她抓着纪风停的手说:“神器。”
“不重要。”
一滴清泪顺着纪风停的鼻尖滴落,他彻底压抑不住体内的魔气,让它们肆意生长,直到阴兵出现,半跪在他身前。
阴兵低着头,“旦凭主公吩咐。”
纪风停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离,他挥手幻化出淡紫色的面纱覆盖在林雨歇的脸上,随即咬牙切齿吩咐道:“不惜任何代价,撕碎蔺袄。”
“得令。”阴兵们沉入地底,对蔺袄进行无休止的追杀。
说完话,纪风停也脱力晕死过去,林雨歇及时接住他,“纪风停,都叫你冷静了,为什么不听话……”
陌尘蹲下来为纪风停搭脉,“强行冲破禁制,灵力损耗过多晕过去了而已,不必担心。”
“那就好。”林雨歇悬着的心缓缓落下,她抓着纪风停的手始终不肯放下。
陌尘关心的抬起手,“小雨,你的脸……”
林雨歇有些抵触,她别过脸,“被神器伤到,这般程度倒也正常,毁了就毁了吧,人没事就好。”
“说的是。”陌尘心头苦涩,他默默将手背到身后,用灵力凝聚出一枚药丸递到林雨歇手中,“这是我珍藏的,对你和纪风停的伤都有用处,送给你。”
不给林雨歇拒绝的机会,陌尘忙背过身去,“很多人被误伤了,我去看看他们,顺便安抚死去之人的亲属,你留下照顾纪风停吧。”
“谢谢。”林雨歇呢喃着,转头就将药丸塞进了纪风停的口中。
陌尘走到医馆外,他扶住门框,吐出了一口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赌气的从头到尾好像只有自己一人。
强行突破禁制的滋味真是不好受,陌尘用尽力气也只凝聚出了一枚药丸,可见纪风停是耗费了多少气血才将自身的功力恢复到在仙界时的三分。
脚边蹦上来一只雪白的兔子,陌尘蹲下身,伸出掌心将兔子捧起,他淡然道:“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