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五年的时间过去了。
明兴十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北京城,紫禁城。
朱祁镇立在巨大的山河舆图前,目光沉沉,盯在塞北那片广袤、枯黄、被无数细密墨线标注过的区域上。
五年!自东海踏平那个不知所谓的“日出之国”,将所谓的“天皇”弄进京里当个活摆设,整整五年了!
大明这台庞大的机器,在他这个异世灵魂的推动下,铆足了劲儿向前狂奔。
官道拓宽如砥,四通八达;新式火器列装全军完毕,阳光下闪着冷硬的乌光;
海船满载着东瀛银矿的产出和南海的香料,穿梭于大明沿海的各码头;
更别提那些深埋地下的矿藏,被工部新设的“格物院”琢磨着法子掏了出来……整个帝国筋骨强健,血气充盈。
可朱祁镇心里,始终梗着一根刺,一根名为“正统十四年”的刺!
那个时空里,正是这一年,另一个“朱祁镇”在土木堡输掉了底裤,自己也成了瓦剌太师也先的“座上宾”,受尽屈辱。
瓦剌虽早已被雷霆扫穴,成了历史的尘埃,但北边草原上,鞑靼和兀良哈这两股残渣余孽,却像草原上的野草,火烧不尽,风一吹,又在暗处滋长起来。
互市,不过是朕的耳目!
近十年间,那些往来于长城内外的商队驼铃,早把鞑靼王庭的毡包位置、兀良哈头人的草场边界、乃至各部水源地,摸得清清楚楚,绘成了眼前这张详尽的进军图。
“北境不平,朕心难安!”朱祁镇低沉的声音在偌大的乾清宫西暖阁内响起。
侍立一旁的太监侯宝,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他跟了眼前这位爷十几年了,看着眼前这位陛下长大,可这几年,陛下的心思越来越深,威势越来越重,那股子锐气,直追太祖太宗。
他躬身,小心翼翼地将一份誊抄工整的奏疏放到御案一角,那是大明国防部反复核议后呈上的《北征方略》。
“陛下,英国公、成国公、于阁老、王阁老等一众文武大臣,已在武英殿候着了。”
朱祁镇收回思绪,转身走出了乾清宫。
武英殿内,巨大的北境沙盘占据了大殿中央,山川河流,关隘部落,甚至人口牛羊数量,皆是纤毫毕现。
朱祁镇龙行虎步,直入殿中,目光扫过肃立的群臣。
英国公张辅,须发皆白却腰背挺直如标枪,靖难老将的威势沉淀在每一道皱纹里;成国公朱勇,正值壮年,眼神锐利如鹰;内阁首辅王直,次辅于谦,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埜、内阁学士曹鼐、张益……大明朝堂的柱石,尽在于此。
“朕意已决!”朱祁镇的声音斩钉截铁,“兴兵二十万,龙威、龙兴、龙扬、龙吟、龙健五军,并朕之近卫军,三月初三,出征!犁庭扫穴,毕其功于一役,永绝北患!”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深潭。
户部尚书王佐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下意识地就想开口:“陛下,二十万大军深入漠北,粮秣转运,靡费……”
“王卿!”朱祁镇目光如电,截断他的话,“朕登基十四年,内修德政,外拓疆土,国库丰盈,远迈前代!北虏不除,边镇永无宁日,岁岁靡饷何止百万?此战,打的是百年太平!”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鞑靼王庭的位置:“钱粮,朕有的是!缺的,是北疆永固!”
兵部尚书邝埜沉吟道:“陛下亲征,关乎社稷根本……是否……”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吴王都六岁了,该立太子了,万一你这次玩脱了,我们也好有个主心骨啊。
“邝卿多虑了。”朱祁镇冷笑,“朕非昔日吴下阿蒙!瓦剌何在?东瀛何在?”
说着,他目光转向张辅和朱勇:“有英国公、成国公等宿将护持,有二十万百战精锐相随,朕倒要看看,草原上还有谁能让朕的车驾掉头!”
他目光一转,落在角落一个略显紧张、穿着亲王常服的年轻人身上:“郕王!”
朱祁钰浑身一激灵,连忙出列躬身:“臣弟在!”
“随驾出征,身为太祖血脉,朱家子孙,岂能不见识见识我大明的铁血兵锋?”朱祁镇的声音不容置喙。
朱祁钰心头一紧,只能垂首应道:“臣弟遵旨,定不负皇兄所望!”
文臣队列中,于谦深吸一口气,出班奏道:“陛下锐意进取,臣等敢不效死?然,大军调度,粮秣先行,吏部、户部、兵部需即刻协同,确保万无一失。沿途驿站、民夫征调、伤患安置,章程必须详尽!臣请随军,参赞军务,以效犬马!”
“准!”朱祁镇颔首,“于卿统筹后方,朕无忧矣!”他环视群臣,最后目光落回沙盘上那片代表鞑靼和兀良哈的枯黄区域,眼神锐利如刀锋:“各部依议定方略,即刻准备!”
大明皇帝二十万大军亲征草原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传遍了九边,更以惊人的速度越过长城,传入了草原。
鞑靼王庭,金顶大帐内。脱脱不花汗,这位名义上的蒙古大汗,捏着从明境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指节捏得发白。
他已年过五旬,脸上沟壑纵横,刻满了风霜和忧虑。
帐内弥漫着浓重的羊膻味和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气息。
兀良哈三卫的头人——朵颜卫的阿儿乞蛮、泰宁卫的革干帖木儿、福余卫的安出,也齐聚在此,个个脸色灰败,如同霜打的茄子。
“二十万……还是皇帝亲自带着……”阿儿乞蛮的声音颤抖,打破了死寂,“脱脱不花汗,长生天在上,这……这如何抵挡?”
革干帖木儿猛地灌下一大口马奶酒,试图压下心头的寒意:“挡?拿什么挡!瓦剌的下场忘了?东瀛那个‘天皇’还在北京城当猴看呢!明朝的火器……那些会喷火吐雷的怪物……”想起探子描述的明军演武场面,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脱脱不花汗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众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让他跌落在地。
瓦剌强盛时,尚且被明军摧枯拉朽,如今他们鞑靼和兀良哈,不过是苟延残喘。
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猛地一拍面前矮几:“议和!立刻遣使议和!”
大帐内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明白,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尽管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一个月后,居庸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