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押着饕餮回天宫时,浩荡的队伍从将军府一直延伸到了天际。
重阳不知从哪里回来,面色不是很好,眼下的乌青快要掉到颧骨上了,驮着白桃和黎侑飞往天宫的路上也是难得地一言不发。
白桃戳了戳黎侑,用眼神询问他重阳怎么了,黎侑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放心。
白桃想逗他开心,给重阳讲自己上街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重阳重阳,你知道将军府街角那家王婆婆的亲家是皇宫外那个煎饼铺吗?”
重阳摇头,声音里带了些疲惫,“你吃了那家的煎饼?”
“是的。”白桃颇为得意的晃着脑袋,“我还知道那家煎饼对面的水果摊主的女儿在皇宫里当差,女婿是城北裁缝铺的公子。”
重阳失笑,心中的阴霾散了许多,“我还以为你就会吃了,没想到还有个女孩子模样,会去裁缝铺逛逛。”
“对呀,所以你有什么烦心事儿可以和我说说。”白桃上句不搭下句,重阳可算听出来她是在安慰自己了。
一旁的黎侑忽然褪下了外衫,披在白桃身上,轻声道:“风大,先披上。”
白桃甜甜的笑着,重阳也跟着红了脸。
“其实倒算不上什么烦心事儿。”重阳拐过了弯,降了些速度,“只是有些生气。”
“什么东西能让你生气?”白桃啧啧两声,“我以为天底下也就我有这个本事了。”
重阳难得的没有笑,虽是回答白桃的话,可其实是说给黎侑听的,“鸟族两大氏族,一为桡氏,一为秦氏,秦氏大公子心系桡轻曼许久,如今听闻桡轻曼在凡间受了委屈,和桡氏大当家桡承嗣正想方设法地父亲施压,让我父王替他们寻个说法。我前去劝说,可他们跪在鸟族祠堂前一动不动,根本不听我说的话。”
白桃笑不出来了,拉了拉身上黎侑的外衫,盘腿坐下。
重阳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装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小爷我一个人气也是气,你陪我一起气那是你的荣幸!”
白桃用力地拍了一下重阳的鸟背。
“对不起。”重阳乖乖认错,“你就让我气死好了。”
白桃忽然又不忍心了,跟着长叹一口气。
黎侑挨着白桃坐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安慰着一人一鸟:“桡氏早已起了异心,千年来虽没有较大的动作,可他们一族对鸟族族长、甚至云碧、应元都不曾有过敬意。此事并非你们二人的过错,无需有其他的情绪。”
白桃忽然想到天后生辰大典时,桡氏的确只有桡轻曼一人前来,两千年前在昆仑山下,她对当时便是天界之首的龙族太子也谈不上尊重。
于是,她又长叹了一口气,往黎侑怀里靠了些。
一路上都很顺畅,饕餮被关押在密林的水牢中,护送的天兵回了原来的岗位,一时间天宫上方盘旋着各式各样的坐骑,或是三个头,或是六只腿,各种颜色的都有,看的白桃眼花缭乱。
应咺从队伍最前头走到最后头,找到了正抬着脑袋张着嘴往天上望的白桃,云喜跟在他身后,像是一条小尾巴。
白桃知道身后站了人,黎侑和重阳又才离去不久,猜到身后之人是应咺,但没猜到后头还跟着云喜。
“虽都是飞禽,却也都不一样。”白桃指了指天上,“小大人,你看那只红鸟,重阳也是一身火红,离远了瞧几乎一般无二,可如果他们飞到一起,我立刻能分辨出谁是重阳。”
应咺跟着她一同仰头,果真寻到了一只火红的鸟。
“我曾经以为世间众生虽各有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一个人,再坏能够坏到哪里去?可我只去了凡界几日,再回来时就不敢这样想了。我会想,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的坏?”白桃收了手,背在身后,虽是淡淡地笑着,可眼底尽是苦涩。
应咺知道白桃口中的坏人是谁,也知道她在忧愁什么。
他想要从白桃身后轻轻抱住她,可昨日灵儿的警示和身后的云喜都似一根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地捆在原地。
白桃转了身,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更加明显的笑,一双明眸对上了应咺的视线,“小大人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应咺扫了眼身后的云喜,暗了暗眸子,“就是想来瞧瞧你。”
“我有什么好瞧的?”白桃目光落到了他身后的云喜身上,调侃道,“你定是带着云喜公主来此处瞧这些飞禽的,还想唬我。”
云喜果真羞红了脸,笑道:“白桃仙子说笑了,云喜怎敢劳烦太子陪着赏景?”
白桃冲她露出一抹笑容,“云喜公主气质非凡,身份尊贵,怎么不敢劳烦了?对吧,小大人?”
白桃冲应咺挤眉弄眼,应咺却只是沉默地盯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远处有侍女过来请云喜,说是天后唤她,云喜离开前还询问了几句白桃喜欢吃的糕点,说是待会儿派人送给她。
白桃垂首轻笑,当真不客气的报了几个名字,心想这公主是真的喜欢应咺,自己不过调侃几句,便欢喜如此。
云喜离开了,应咺却没走。
白桃又抬头望着天上所剩无几的飞禽,问他:“公主走了,你不跟着去吗?”
应咺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片刻不离白桃,“她的去留与我无关。”
“你喜欢的女子的去留怎么与你无关了?”白桃颇为吃惊地回过头,见到应咺眼底隐忍的怒意,心头一沉,“难道......难道真的是我错点了鸳鸯谱?”
应咺紧抿着唇,盯着白桃的眼睛,一声不吭。
白桃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却知道他这样是生气了,“我错了。我见公主这般好,又与你一同长大,是你身边为数不多的女子,就以为你中意她。可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是她。”应咺脸上带了些红色,不再看白桃。
“那是谁?你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呀!”
应咺无奈,又有些气恼,“你这样希望我寻到意中人?”
白桃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谁不希望能够寻到与自己厮守一生的良人?”
“总之,我的良人不是云喜。”应咺抓过白桃的手腕,猛地一拉,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又迅速松开。
白桃瞪大了眼,不明所以,飞快地扫了眼四周,没瞧见黎侑的身影,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底腾起一股怒气。
“方才见你伤感,有外人在场,没敢安慰你。”应咺飞快地解释,“眼下没人看见。”
“这样不符合礼节!你我男女有别,怎能......”白桃又气又羞,红了脸。
应咺自嘲的笑了笑,没让白桃瞧见他的表情,用轻快爽朗的语气道:“白桃上仙竟然也懂了礼节?我听灵儿说当初你可是听她背了一下午的三界合约。”
“我如今可以背下来一小部分!”白桃羞恼地捶打他的手臂,“就算我不知道礼节,可你是知道的,你这样要是被有心之人瞧见了,又得流言四起,他们说我就算了,我就是一小花仙,你可是天界太子!”
“我不在乎。”应咺盯着白桃的眸子,满眼坚定,“我......我和灵儿先前一直是这样安慰你的,不是吗?即便是有人将你我二人的关系说的不堪入耳,你不在乎,我便不在乎。”
白桃颇为惊讶地望着应咺,见他严肃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过于敏感。
她从不是这样扭捏做作之人,怎么如今反倒与朋友拥抱都要思虑这样多?
白桃冲应咺笑笑,用肩头撞了撞他的手臂,“你和灵儿,真是我捡到的稀世珍宝!”
应咺陪她一起笑,可眼里的伤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