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嗯……
其他的可能理由就是苏淼自己本身能力的不适。
或者是受到外力阻碍。
不过,既然本人并未受到压制,那么只能靠法力来阻碍。
况且一如前述,有效期限非常短,基本上没有长效件。
话虽如此,苏淼并不认为这座岛上有足够。
但说不定。
喔喔,大姐,怎么啦?一大早就出来散步呀?
循声回头一看,只见并排的仓库前面,数名男人们停下手里的工作向她微笑。他们似乎正在将配给食品从仓库搬出来。
嗯,是啊。
在岛上停留的第四天,闲来无事的苏焱他们分头在岛上散步。那次当然并不是单纯的打发时间,而是为了预防万一,必须事先勘查岛屿地形和主要建筑的位置。
虽然当时随口答应了但苏焱他们并不打算在此长住,他们三人决定要尽早离开这里。
留在这里当然也是一个选择。
然而,苏焱他们已经切身体会过在单一地点停留的危险性。一个月前,阳关镇发生的骚动仍旧历历在目,苏非至今还是三天两头地被恶梦惊醒。
因此,他们决定不在任何地方做不必要的停留。
但纵使说出理由,雷夜他们也不可能相信。那事件实在太超越常理,而且一旦提起那件事,也必须言及红瞳公主一事。
所以,苏焱他们决定偷偷离开小岛。
不晓得对方是压根没想到苏焱他们的计划,或是明知如此却决定随他们去,雷夜虽然派人监视,但也不干涉苏焱他们在岛上乱逛。
另外两个跟你一起的人呢?
苏非和苏焱好像也去散步了,因为他们俩的散步跟我有点不同。
渡河、攀崖、越谷等等,苏焱和苏非向来把它们当作游乐场。因此跟一般人所谓的散步相比,他们的散步更加耗费体力。
对从懂事开始就沉迷于魔法、阅读与小饰品的苏淼而言,那种散步有点沉重。
闲着也是闲着,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她一说完,男人们坦率地露出欣喜之情,他们多半是年近半百的大叔,不过跟年轻女孩说话终归是件愉快的事。
是吗?多谢啦。那你可以帮咱们泡茶吗?那间小屋里有茶具跟茶叶。
好的。
苏淼点点头,走向男人们所指示的小屋。
醒来时出了好多汗。
最近老是这样,并非天亮自然醒,而是因身体不适惊醒。
唉……
娜娜走下床,叹了一口气,接着边整理衣服边走出房间。她身居神祗花园的盟主,是团结岛民的象征,因此不能服装不整地四处徘徊。
她当然没有穿集会时的蓝色礼服,如果只是像现在这样要去晨浴,她会穿白色的连身洋装。不过话虽如此,这跟岛上裁缝中心替岛民缝制的服饰相比,也有天渊之别。
娜娜公主。
担任侍女的岛民发现她,立即恭敬行礼。侍女比娜娜还要大上两、三岁,是能以朋友相称的差距,然而侍女的态度极为客气,仿佛不被容许轻易的接触。
您早。
娜娜高雅地点头,但自己是否演活了公主的角色,她其实并无自信。因为她原本的个性十分软弱,即使扮演红瞳公主也有六个年头,到现在仍旧不太适应。
生于庶民家庭,过了八年的庶民生活。被雷夜收留之后,跟他周游列国一整年。不管横看还是竖看,她跟公主都扯不上任何关系。对她而言,公主就等于神或恶魔的同义词。无论如何,那都是一种只能想像、无缘目睹的遥远存在。
所以,娜娜实在不知该如何扮演红瞳公主。虽然不知道,但靠着雷夜的指导与岛民的反应,总算一路走到今天。
出生前就被判定为邪恶,出生后理当立即遭到废除的红瞳公主,自然不可能接受公主的正统教育。因此,即使扮得有些生硬应该也无伤大雅才对。
您要沐浴吗?
娜娜又无言点头。离开室内。与其随便出声.她觉得这样反倒比较轻松,也显得较有威严。
绵延在房舍后方的羊肠小径。
娜娜独自行走其间。又叹了一口气。不必担心有人来此,沐浴用的小池塘专供她一人使用,不许任何人接近。不过,就算允许也不会有人随便靠近。这一切都要感谢红瞳公主这个设定。
娜娜频频叹息,独自抵达池畔。
她一如往常地脱下农服,小心叠好,一丝不挂地踏入池中。
水温还有一点冷。
但这种沁人肌骨的冰凉,正好让她的身体清醒过来,将瞌睡虫抛到九霄云外。
清水触感。在这里回归初生时的自己。
回归。不须穿着衣服,也不须假扮红瞳公主的角色。
这是她最高兴的事。
或许这是无谓的感伤。她很高兴自己扮演的红瞳公主可以帮助雷夜,但是,有时不这样自我确认,娜娜甚至会搞不清楚目己究竟是谁。
我是……
冷不防水池旁的矮木窸窸窣窣地摇晃起来。
娜娜并末惊慌。虽然岛民不可能来这里,但偶尔会有迷路的鸟儿或动物闯入。然而……
哎呀!
出现的是一颗跟娜娜一样的黑色头发脑袋瓜。
接着也是跟她一样的红眼睛,不过,共通点也只有这样而已。
娜娜记得对方那副猫咪般满不在乎的表情。
你……
娜娜讶然起身。
但闯入的少女却只是大大方方地用食指搔着脸颊。
好像不小心走到奇怪的地方了。呃哎、哎哎哟娜娜小姐,是吗?
少女点头的动作很孩子气。娜娜不禁莞尔,少女板起脸孔。
哼你笑我喔?
对、对不起。我并没有那个并没有取笑你的意恩。
嗯,那也无所谓。没想到娜娜小姐也会这样笑呢。听少女这么一说,娜娜才发现自己忘了戴上红瞳公主的面具。
那、那个、我……
我啊,名叫苏非,少女先发制人似的抢着说。
娜娜并不是那种不理会他人、只顾自己说话的性格。
苏非小姐……
小姐就免了。那我能不能也直接叫你的名字?
啊?嗯
对不起,好像打扰到你洗澡了。我在附近随便走走。结果不小心迷路了。
不过这个池塘真清澈耶,而且一个人都没有,莫非是你专用的?
是的。
是吗?好棒哟。苏非欣羡不已地说道。
娜娜不觉联想到咬着指头的小孩在盯着朋友的零食。
你要进来吗?娜娜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说。
只属于她的地盘,回归自我的场所。
就连在雷夜面前,她有时都会假装成听话的小女孩。所以,这里是发唯一可以让她回归自我的地方。
然而这里没有任何人,谁也不认识真实的她。即使回归到原来的自己,也没有人愿意看她。如果没有人认识她真正的自已不就等于根本不存在了吗?
这种不安。
她渴望有人认识真实的自己。不是公主.而是非常普通的少女。
可以吗?真的吗?苏非雀跃地说。
娜娜微笑点头。
嗯,是呀。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的人也不会……
来这里那句话被某种声响掩盖。
接着出现一个非常不耐烦的声音。
喂!苏非,你再这样到处乱跑,小心看守的家伙唠叨……
下一瞬间跟妹妹同样拨开灌木丛出现的,不用说就是苏焱。
他旁若无人地抬起头,然后哑然失声。
短暂的沉默横亘在三人之间。
保持拨开灌木丛姿势杵在当场的苏焱。
回头望向哥哥、目瞪口呆的苏非。
还有呆然而立的娜娜。
时间就这样短暂地流逝。
结果,最早回神有所行动的是苏焱。他砰的一声朝妹妹的头敲了一记爆栗,然后向右转了一圈,接着返回灌木丛内。
其他就交给你了,告辞。
嗯.知道了咦?等一下啦!
苏非说着,一面追逐仓皇逃逸的哥哥。她扑向黑色外套的背影,扯着她的长发怒吼:你这个呆头,我也饶不了你!
等、等一下,这是苏焱也不禁有些动摇。
因骤变而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娜娜恍恍惚惚地想道,苏焱说不定跟外表不同,其实是一个很纯情的人。
偷窥是犯罪哟、犯罪!是罪无可恕的大罪喔!
放开我!你这家伙!喂!
不许狡辩!这种时候啊,男人就该有默默接受制裁的度量!
这是意外,不可抗拒的意外,不是故意的!你也稍微酌量减刑嘛!
哕嗦!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可不便宜喔!
喂.基本上也轮不到你生气吧?
不许强辩,乖乖地接受肃清吧!
苏非紧紧抱住正想逃之天天的苏焱破口大骂。然而,或许是因为体格上的差距,两人相互叫嚣的声音逐渐远去。
最后
当娜娜回过神来,终于想起要高声尖叫时,他们两早已不见踪影。
……
喔,大姐也很辛苦呀。
嗯,很辛苦呢。
苏淼跟大叔们在仓库旁饮茶,一边悠闲地说。男人们的平均年龄跟她至少差了三十岁,却一点也不显突兀,说厉害倒也真厉害,不愧是善于跟老人与小孩相处的苏淼。
可是,你们为什么被夜月教的人追杀?
嗯,这有点复杂。
苏淼也只能支吾其词。其实我妹妹才是真正的红瞳公主,你们那个是冒牌货哟,这种台词连她也难以启齿。
反正待在咱们这儿就安全啦。
夜月教的那些蠢材绝对找不到这里的。
哈哈哈哈哈。
男人们爽朗大笑,那个姿态就像非常普通的人。
他们想必也曾有过平凡的生活。原以为会、永远持续的平凡生活被人掠夺的痛苦,苏淼也能了解,她非常了解。
然而
可是,如果对方使用魔法,说不定就可以发现这里哟。
夜月教家伙不能用魔法吧?
夜月教在表面上不承认魔法。
他们认为神创造的这世界是绝对完美的,矮小的人类绝对无权干涉。对于夜月之神所创造的完美世界,人类的干涉相当于一种亵渎,神不可能允许,那种行为发生这就是他们的理由。
但魔法事实上存在。
因为那是魔法。创世战争中败给夜月的魔王炎魔临死之际对这世界下的诅咒,有人说那就是世界的波动,也就是魔法的源头。
姑且不论理由如何顾及与各国之间的交情,夜月并未排斥魔法和魔法师,但忠诚信徒和神官多半视魔法为邪恶之物。
不过,这都只是表面
夜月不可能漠视这种极为便利的技术。事实上,夜月的神官们基本上就是接受魔法师训练。
可是,要是被王国军发现,夜月也会知道的。
没问题啦!为了防止那种事发生,雷夜大人早在岛上布下妨碍魔法。就凭他一个人,真是了不起呢。
如此说完,男人们一起点头。
苏淼暗忖。
不可能,一个人绝对不可能要持续启动笼罩整座岛屿的妨碍魔法,包括轮班人员,至少也需要五名受过正式训练的魔法师。可是苏淼这一两天不着痕迹地探查后,除了雷夜以外,并未发现其他可能是魔法师的人物。
难道?苏淼黛眉紧蹙。
她想到一个可能性。若是那样的话,一个魔法师持续启动妨碍魔法也并非不可能的事。苏淼本身也知道那个概念,如果有心想做,应该也能做到。
咦?你要走啦?男人们怅然若失地看着苏淼起身。
不好意思,一直打扰大家工作而且,那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是吗?谢谢你的茶。下次有空的话,再给咱们泡茶啊。
是,那下次见了。
苏淼微笑说完,便举步离开。
希望只是我胡思乱想
平日慵懒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沉重。
……
大功告成。
云欧将线锯收回腰带内侧。
幸亏甚至花园的岛民是外行人,云欧如今虽是闲官,但线锯和其他备用工具都是异教检察官的标准装备,而别说是搜查腰带内侧,岛民连云欧的怀里都没仔细检查。
这些家伙又怎能跟夜月为敌?
正因为云欧是组织里的一员,他更明白夜月的实力直接战力方面当然远逊于夜军,但如果因此认为对方很好应付,那就太天真了。
就云欧的了解,夜月教的战力包括一百多名的肃清使与一千数百名的异教检察官。而战斗者虽然不是教会的主要战力,但多数成员也会使用攻击性魔法。
在数量上或许不及夜国军的百分之一。但相对地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为了提升战斗力而抛弃所有人性的肃清使,水准也远远超越王国军队的正规士兵。诸如神祗花园这种规模的组织,只要投入十个战术单位的肃清使,一天之内便能消灭殆尽。
假如只是分不清情势的呆子集团也就算了。但……
云欧并不觉得那个少女古凤的自信只是虚张声势。
为了尽量压低声音。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割断铁栏杆,现在差不多是行动的时侯了。
云欧放下一根割断的铁栏杆。蹑足走近石廊上的看守人。他体格壮硕,但动作灵巧得像只猫。别说是脚步声,就连衣服的摩擦声都听不见。
那肯定不是普通人的走路方式,也不是战士的走路方式。
那是藏身暗处、狙击目标对象的暗杀者特有的走路方式。
(接下来,前往邪集团小岛探险吗?)
云欧从背后凝视百般无聊的两名看守人,贼头贼脑地笑了。
……
根据雷夜的说法,住家和工厂等与生活有关的建筑几乎都在地上,而与神祗花园活动相关的设施基本上都在地底。
苏焱他们并不知道实际规模如何,但光从渡口和其他地底坑道看来。范围应该相当广大,据说那是由雷夜将天然洞窟改造而成。
光是搬运材料、进行加工。应该就很辛苦才对。即使可以用魔法崩解物质的魔法扩大洞窟,依旧无法进行更精密的作业。设计、建构洞内装潢这些工作还是得靠人手完成,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与劳力。
光从这点来看,雷夜的指导能力和神祗花园成员的努力就非同小可。
不过,雷夜他们当然也没有笨到让苏焱这群外来者一窥洞窟全貌。
苏焱哥!
苏非的声音听来比平常胆怯,苏焱拉过她的手,让她握住自己的衣角。
周围是一片黑暗,以及与它相反的异样热气。
苏焱他们此刻在一栋地底建筑内,雷夜他们称这个挖瑚岩石建成的大厅为集会所。
虽说是大厅,也只不过因为它比一般房间稍微宽敞。当作神祗花园八百多位岛民的集会所,老实说略嫌狭窄。不过,假使扣除站岗的部分人员,应该还能容纳大多数的岛民。
预定参与的人员到齐后,所有灯光随即熄灭,因此现在无法看见大厅全景。但是,人潮拥挤的压迫感仍在黑暗中不断传来,是足以感受到旁人呼吸的密度。如果这时举起手,在伸直以前就会撞到别人就是那种距离感。
然而人类有将宽广空间占为己有的习惯。简单来说,就是自己旁边、自己附近的概念。暂时不管家人、情人或亲密的友人,倘若除此以外的其他人进入这个领域,人类就会感到强烈不安。
事实上,苏非呼吸也有些紊乱,或许她也感到了那种压迫感。
(这个狭窄空间应该是经过精心计算)
苏焱蹙眉思索。
稠密状态。如果无法有效化解接踵而至的不安,人类就会展开某种逃避式思考。
因为他人在身旁而感到恐慌,因为异存在而觉得紧张。既然如此,将对方同化就好了。
把对方当作跟自己很亲密、具有相同思想的同志就好了。大家都一样的话,就不用恐慌了,大家都是伙伴的话,就不必害怕了,大部分人就是用这种想法来消除自己的不安。
人们就这样随便地提升团结意识,再加上……
我等将弹劾。
沉静但肯定的语调宣告。
那是娜娜。看不见她的身影,唯独声音在密闭空间中朗朗流传。
我等将弹劾夜月教的暴行。
黑暗中,人们的意识完全集中于那个声音。
神祗花园的使徒们,我等乃是正义催生的叛徒。对于极度傲慢卑劣的夜月,以及愚昧世人所创造的扭曲世界,我等乃是勇敢与其对抗的叛逆之徒。
抗敌之路险峻漫长,但千万不可裹足不前,千万不可踌躇不进,千万不可犹豫不决。正义才是我等目标,弹劾世俗暴行乃是我等义务!
黑暗,更加激起人们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