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名字,她也应该早就释怀了。”段如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其实本来是不打算跟你说这些的。但是今日的样子,我觉得还是说了比较好。这样以后,说起话来也方便一些。”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以后柳隐就是钱夫人,又嫁给了大她那么多的男人,还正是青春之时。自然是能免去一些口舌之争,就少一些了。
不过说起来,以前他们都是不在乎的。或许是因为在这时间跌爬打滚的时候久了,终于明白了棱角锋利的残酷。
他们二人隔着一张石桌相视而笑,这个笑容似乎很是纯真,可是偏偏又跨越了十数年的时光,像是多年以前,那一次在煤山第一次敞开心扉。
如今看来,复杂而又无奈。
“母妃!”朱慈焰被朱慈焕牵着,一蹦一跳地喊道。待走到杨清一面前,他才高兴地说道:“母妃,我和哥哥已经把柳姐姐送走啦。”
“母妃,那位柳姐姐是谁?”思索了一会儿,朱慈焕忍不住问道,“本来焕儿是不想问的,但是觉得柳姐姐看我和焰儿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年纪尚小,毕竟只有五岁,尚且还不能够明白,柳隐眼睛深处的那一种情绪叫做寂寞,也不能明白什么叫做一个有故事的人。
柳隐虽然不过二十三,若是在现代也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可是却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经历过好多次懵懂的恋情,还有残酷的童年。这些东西早就足以让她迅速地成长,推到一个与同龄人不同的高度。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嫁了一个比她大了那么多的钱谦益。
其实有时候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人背后的阅历。
杨清一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欺瞒的必要。“柳姐姐是母妃以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她比母妃小了七岁,所以我们都是以姐妹相称。只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你柳姐姐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她摸了摸朱慈焕的头,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二儿子似乎受到的关爱是最少的。
因为他最沉稳最听话,不像朱慈炤那样老成的让人头疼,也不像朱慈焰这样调皮的让人觉得有些闹心。
她下意识地将那个更让人头疼的朱慈灿在心头抹去。
她一直都不能正视这一件事情,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是还是忍不住如此,到头来还是缩在自己圈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地方。
她的视线放到他的衣着上,皱起了眉。“虽说是夏日里头,可是今日风却很大,你还是应该穿的厚实一些,着凉了总是不好的。”
朱慈焕笑了笑,眼睛亮亮的。“没事的,母妃。我身子骨向来硬朗,和焰儿可不一样。”他说着,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朱慈焰小小的肩膀上。柔软的手掌能感受到朱慈焰身上的衣服,确实是比他身上的要厚实一些。
然而话才刚说完,他便立刻不自觉地抖了抖。小小的身躯一颤,轻轻地“嘶”了一声。
真是倒霉。
这话才刚刚说完,怎么就打了个寒战?
杨清一的笑容一下子垂了下来,微微板起了脸。“焕儿,这里风大,你还是不要再待下去了,和焰儿一起回寝宫休息一下,然后你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她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母妃,焰儿还想再玩一会儿……”朱慈焰第一个撅起了嘴,有些不开心。他的衣服穿的很厚,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啊。
朱慈焕看了一眼朱慈焰,犹豫着道:“……母妃,我真的……”
“焕儿。”段如是忽然蹲下了高大的身子,让自己与面前这个小小男子汉平视。他凑到朱慈焕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朱慈焕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朝着杨清一道:“好,母妃。焕儿这就回去换衣服。”
杨清一有些吃惊地望了一眼段如是,只是来不及再问,只好欣慰地点点头。“乖焕儿,等晚膳的时候,母妃和你们一起好不好?”
“好啊好啊。”朱慈焰先嚷嚷着,方才的不高兴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焰儿等母妃!”
她笑着点点头,一边的宫人立刻会意,将两个小孩子牵着,慢悠悠地离开了。
“你给焕儿施了什么法?”杨清一睨了段如是一眼,“他为什么一下子就妥协了?”
施了什么法?
段如是笑而不语。
只不过是因为觉得朱慈焕虽然只有五岁,可是却是最能体谅大人心思的一个。谁都知道,自从七皇子朱慈灿去了以后,杨清一的笑容就少了很多。也是直到前不久,才慢慢好起来。
所以他刚刚在朱慈焕耳边说的是,你去换衣服是让你母妃心中放心罢了,因为她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地长大,好好活着。
朱慈焕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他眨了眨眼睛。
杨清一身子轻轻靠着石桌,微微放松了一会儿。“你们两个,竟然还背着我有秘密了?……不过嘛,我怎么感觉,我这几个孩子,你似乎最喜欢的就是焕儿?”
段如是不置可否,问道:“你最喜欢的,是炤儿。对吗?”
“……炤儿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当初决定要生下孩子来,就花了不少决心,再加上当初生他时……”杨清一顿了顿,“你知道的。如果不是下定决心剖腹,我和他都不在了。”
她的回忆忽然一下子跳到了那一年,承乾宫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来转去。那样的痛苦似乎还恍若昨天,可是转眼之间,朱慈炤已经是个八岁的小大人了。
虽然他还是很喜欢装深沉扮酷,可是也还是长大了。
“因为炤儿,不管是长相还是性子,都最像他。”段如是的声音淡淡从她耳畔传来,“其实也最像你。对吗?”
杨清一一愣,转过头去看他。
段如是依然穿着一身白袍,五官更加硬朗,比年轻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