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在一旁微微抚额，他原本还想期待一下安若初只不过是兴致一来，跟他开玩笑的，结果现在连顾夜在K市是什么身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心里别提多揪心了。
“若初，我带你去吧。”顾琛接过王医生给安若初的检查表，说道。
安若初就算忘记了很多人，但好在跟顾琛认识的时间够长，忘记了前两年的记忆，那之前的五年交情依旧在她心里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顾琛，你先等一下。”看顾琛跟安若初两个人快要走了，王医生留住了顾琛。
顾琛理解了王医生的暗示，对安若初说道：“若初，你先出去跟我哥说一下吧，要什么时候跟他说，你心里最好要有一个把握，我觉得瞒不住我哥太久的。”
安若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走了。
“王医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王医生年纪尚轻，资质却很高，在医院享有极高的声誉，他依旧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神情严肃，“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检查报告，但我觉得你应该会想听我的判断。”
顾琛点头，“嗯，你说。”
“顾太太的病情不容乐观。”
“我觉得你还是看完报告再说那。”顾琛不想听这些，准确来说，是顾夜不想听这些。
“刚刚在旁边听诊你想必也观察出来了，顾太太除了记不起两年前的事情，基本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她甚至没有跟其他患有失忆症的病人一样惊慌失措，好似顺理成章。”
顾琛眉心紧蹙，“这个我知道，安若初属于执行型人格。”
王医生理解了一番，“所以，失忆这件事对她来说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在她心里就直接将这件事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一个梦，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顾琛却摇摇头，“我不这么想，我的看法跟你相反，正是因为安若初失去的是她人生中几乎是最关键的转折时期，她之所以表现得平淡无奇，甚至会给外人看起来恍若个没事人，全都跟她的性格有关。”
“你了解她？”
顾琛浅浅一笑，“我认识她七年了。”
“朋友？”
“也是医患。”
“懂了，”王医生不再吭声，“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顾总竟然察觉不出来。”
顾琛在门边停下，“你错了，他看得出来。”
门外，安若初跟顾夜站在一起，距离却分明，顾琛觉察出顾夜周身散发的阴郁气场，知道他现在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顾琛，带她去检查吧。”顾夜什么都没问，直接叫顾琛带安若初过去。
顾琛一脸疑惑地盯着安若初，安若初的淡定让他不安。
拐过拐角，顾琛将安若初拉到一边，“你跟我哥说了？”
“没有。”
“那……那我哥为什么，”顾琛不信，依旧两眼瞪得像要吃人，“我跟他说让你带我过去就好。”
……
“他就没有表现出很抗拒的意思？”依照以往对自己这位大哥的相处经验，他早就习惯了顾夜在他面前恬不知耻秀恩爱的表现了。
他还真不习惯有一天安若初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陌生人。
“有吧……”
安若初心里空落得厉害，其实她看得出来，顾夜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上，可是他越靠近，越是用一种亲昵的口吻来跟她说话，跟她相处，她的心里就本能的排斥。
她忘记了他，忘记了他的身份，忘记了她跟他的关系，也忘记了爱上他的感觉。
“算了，我先带你去检查吧。”
多说无益，两个人在整个医院跑上跑下，虽然有特权，但检查的步骤还是多到花费了很多时间，等他们把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搞定了才回到精神科，顾夜不在门口了。
“请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看到顾总？”顾琛随手抓了一个护士来问。
护士点头，“这里没法吸烟，他去吸烟区了。”
……
安若初眉心蹙得厉害，“我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会抽烟的男人？”
她脑门是被驴踢了？
顾琛拍了拍她的肩，“这也是我看到我哥第一次抽烟。”
……
还没进精神科诊疗室，安若初停下了脚步，“顾琛，我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忘就忘了，他呢？
“是有点。”
……
安若初斜眼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呢。”
顾琛蓦地转身，表情严肃，郑重其事道：“若初，可能你忘了没什么感觉，但我是跟着我哥从小到大的，我看过他冷漠得对待每一个人，包括我，包括我老妈老爸，他都从未有过任何微笑，但偏偏他对你，温柔到像换了一个人。”
“若初，我不知道你在忘记之后看我哥是什么感觉，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撕心裂肺的痛。”
安若初收敛了眸底的笑意，看着刚才顾夜站着的那个地方，神色凝重。
进了诊疗室，王医生看了几项报告，稍微确定了一下安若初的病情，此时诊疗室内多了几名医生，他们是从国外赶过来的，在精神疾病方面有多年行医经验，享有极高声誉的专家。
可想而知，顾琛在安若初的这个病上不容小觑。
王医生将所有报告递给了每一位专家，而后请顾琛留下，安若初出去一下。
安若初点头，出了诊疗室，顾夜又回到了那个墙边，依旧是那个姿势靠着，清瘦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安若初的心隐隐作痛，却始终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看完了？”顾夜问她，平淡的口吻多了一丝不确定。
安若初摇头，“还没，里边的人在商量。”
聊天近乎陌生人的对话。
顾夜没再说话，安若初站在他旁边，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
“为什么要抽烟？”安若初问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可笑。
“想抽。”
这是顾夜给安若初的回答。
安若初一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觉得有点困了，打了一个哈欠。
“坐一会吗？”他转头看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安若初摇头，下意识地把话脱口而出，“不用啦，站一会就清醒了。”
语气亲昵得让她惶恐，她……以前都跟他这么说话的？
顾夜像是接收到了安若初什么暗示，将她往怀里一拉，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长发里，“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你跟我说，别一个人难受，也不要动不动找顾琛，好吗？”
几乎也是下意识地，她的眼眶湿润。
她被他抱着，手想去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内心的恐慌和无所适从像决了堤，如洪水般地涌了出来。
她抬眼，看他时，喉咙哽咽，“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
他不理解她的对不起，以为不过是对晚上的失态道歉，抱着她的动作更紧，“这不是你的错。”
门呼啦打开，顾琛看到了这一幕，握在门把上的手攥得更紧，他冷冷了一句，“若初，可以进来了。”
若初从顾夜怀里抽出身，又擦了擦眼泪，跟顾琛走了进去。
里边又只剩下王医生。
“王医生，怎么样了？”鬼斧神差地，她竟然有点担心自己的病情不能好起来。
“顾太太，我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王医生说着，语气始终是淡淡的，听不出有多严重，但也听不出有任何可以不重视的理由。
“我知道。”安若初咬着唇，说道。
“根据你的描述，你的病情是突发的，但是在此之前你又是总会经常梦见相似的梦，可见这病是有预期性的，你失忆的时间很明确，失忆的过程也很清晰，按照我们的治疗方范围，完全是可以把你失去的记忆找回来的。”
“但是顾太太，我可能说这句话会对你有所冒犯，但是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你有任何懊悔痛失那段回忆的表现，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体会，但是我的建议是，最好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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