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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庆熙风云录 > 第136章 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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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几近疯狂的江曼娘,沉默中的萧铃儿其实也在疯狂地思索着——想我堂堂“拉古雪山小飞侠”,行走江湖素来都是“仁”字为先、“义”字当头,虽不至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罪大恶极、非得让人杀之而后快的不法勾当吧?当然,那个讨厌的花蝴蝶也澜伽耶不算。难道江曼娘是花蝴蝶派来杀我的?这好像,不太可能吧?

苦思冥想良久后,萧铃儿看着江曼娘,幽幽道:“江曼娘,我竟不知,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可以让你恨我至斯?”

“呸——”江曼娘冲萧铃儿吐了口血水,惨然一笑道:“作恶之人,永远不记得自己做下的恶事。萧铃儿,就是你这个女人,杀了我的男人,毁了我的人生,现在却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充好人。如果不是你,我跟阿恩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我们早就可以快快活活地做个自由人了!”

“娘,您是不是真的魔怔了?我爹不是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官家斩首了吗?跟姐姐又有什么关系?”辛恩彻底被江曼娘搞懵了。

“娘没有魔怔,娘清醒得很。”江曼娘怒指萧铃儿,切齿道:“这个女人她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江曼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已生杀心的云奇,缓缓抬起了铁锏,当头就要劈向她。

萧铃儿却立刻按住了云奇,并冲他摇了摇头——笑话,杀父仇人哎,这么大的锅,她小飞侠可不能背,就算真要“背锅”,也得背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没有胡说八道。”江曼娘对云奇怒吼道:“就在钧城城门外,这个贱女人,萧铃儿,杀死了我的男人,辛恩的父亲!”

钧城门外?唐桂生!

“你竟是,唐桂生的女人?”萧铃儿的震惊难以言表。

江曼娘挺直了胸膛,愤慨中带着几分傲色道:“不错,我就是唐桂生的女人。”

“原来如此。”萧铃儿顿时就释然了,她点点头说道:“唐桂生的确是我杀的,作为他的女人,你找我报仇也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辛恩立时呆懵当场,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他该杀!”萧铃儿斩钉截铁道:“作为一名西突暗探,唐桂生很合格,但,作为大新的子民,他该死!”

“你胡说!”江曼娘猛地向萧铃儿的方向探了下身子,对其怒声吼叫道:“桂生乃是河西卫的百夫长、前锋营的队正,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他怎么可能是西突暗探?这都是你为了推脱自己的罪责,胡乱攀诬他的——你这个该挨千刀的贱女人!”

“江曼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自己也说了,唐桂生是河西卫的百夫长、前锋营的队正,而我,仅仅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难道我真的能凭一己之言污蔑得了他?还是你觉得岳丘林将军会分辨不出孰真孰假、孰善孰恶?或者你觉得我真的能以片面的‘污蔑’搞定整个河西卫十万将士?”江曼娘的说法着实让萧铃儿有些郁闷和无语了。

“哼,”江曼娘冷笑道:“人都死了,什么脏的臭的,还不是任你们想怎么泼就怎么泼?”

“娘,我爹,他、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个爹啊?”辛恩像似忽然才回过神来,揪着衣角怯怯地看着江曼娘,惶惑不安地问她道。

今晚受打击最大的当属辛恩了,从一个心惊到另一个心惊,从一个肉跳到另一个肉跳,中间毫无过渡。

江曼娘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苦笑道:“反正娘大概也活不成了,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逢年过节,你亲爹也好有个祭拜的后人。”

云奇和萧铃儿没有阻拦江曼娘,他们冷眼旁观着,任江曼娘讲述自己的过往。

“想我江曼娘,当年也是锦绣富贵窝里长大的。父亲江堰,官至吏部侍郎,夫家的公爹辛其昌是工部尚书,而我的夫君辛睿,更是俊杰之才,弱冠之年即任职工部郎中。”

江曼娘的目光逐渐迷离,越过了自己的女儿,穿梭进遥远的往昔,陷入深深的回忆当中。

“我跟夫君是今上赐婚,十六岁出嫁时真的是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啊!我们夫妇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满京城没有人不夸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婚后夫妻琴瑟和鸣,连生二子一女,简直羡煞了旁人。可是,我的父亲和公公千不该万不该去参与谋反,居然枉想帮助景王扳倒今上。失败后,我的母族和夫族所有男丁皆被斩杀于皇城外的刑场‘无疆台’,最可怜我那小儿子,才不到一岁,也陪着父兄被杀害了。”

讲至此,江曼娘失声痛哭,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我与五岁的小女儿和家族的女眷,全部被关押到罪奴所,等候着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身边的许多姐妹,受不了折磨,一个个都自戕了。

就在我也渐渐受不住煎熬,想带着小女儿一起去‘地底下’找他父兄的时候,桂生竟偷偷混进了罪奴所,他告诉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母女出去。桂生是我夫君的贴身侍卫,因抄家时去外地办事才逃过一劫的,有了他的承诺,我坚持活了下来。

被关押三个月之后,我们被送进了内府,开始了屈辱的官妓生涯,而桂生就成了我们唯一的希望。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欢我,为了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在正式做官妓的第一天,他就成了我的入幕之宾。之后,也是因为他的多方打点,我才成为了内府唯一卖艺不卖身的女妓。

不久后,我怀上了阿恩。官妓怀孕是要被杖毙的,我跟桂生商量后,对外宣称,那是夫家的遗腹子,依照律法,遗腹子是可以留下来的,生出来是男婴即被溺杀,是女婴则可以保全性命,但要随着母亲做一辈子官妓。阿恩的降生让桂生开心极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银钱,去贿赂内府的管事们,希望我们可以过得好点。

为了救我们母女三人出苦海,桂生想了很多办法,但是律法规定,内府罪奴一律不得赎身,就算再多的钱财,也不可能换得我们的自由。

后来,桂生便决定去参军报国,攒足了军功他就可以上奏朝廷,把我们母女赐给他了。桂生在钧城从军十二载,把所有的军饷、俸禄以及战利品全部寄送回来,我们母女才能被保全至今。半年前,他写信给我,说是已经攒了足够的军功,我们很快就能获得自由了。”

江曼娘用极其愤恨的眼神,狠狠剜着萧铃儿,嚼穿龈血道:“可是,因为你,萧铃儿,这一切都变成了一场空!内府没了桂生的供奉,又打听到他成了所谓的西突奸细,就开始变着法地折磨我们母女。

萧铃儿,你这个贱人就是害我们母女失去一切的凶手!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仇人就在眼前,可是我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样子,呵呵呵,何其荒唐、何其妄诞啊!

这几天我忍得好辛苦、好痛苦,刚刚,就差一点,就一点,我便可以要了你的命,为桂生报仇了。呵呵,可惜,真的忒可惜了!”

江曼娘就像一条被拔了獠牙的野兽,怨毒地瞪视着萧铃儿,恨不得当场挖其心、撕其肉、噬其骨。

好一段浪漫凄惨的爱恨情仇啊,如果其中的女主角对自己没有那么恨意浓烈的话,萧铃儿不介意为江曼娘的不幸遭遇掬上一把同情泪。

萧铃儿看着江曼娘被仇恨扭曲得变了形的面容,脑海中不由闪过一些过往的片段,她试探着问道:“江曼娘,那夜在黑子河的花船上,差点被我误伤的歌女,还有牡丹阁里,跟杜季智在一起的那个歌女,都是你,对吧?”

江曼娘一愣,别过脸去,虽未回答,却形同默认。

怪不得萧铃儿总觉得江曼娘的眼神有些熟悉,这时她也明白过来了,为何这几天每次见到江曼娘她总是遮着面纱,原来是怕自己将她认出来,原来是为了准备今晚这场出其不意的刺杀啊。

萧铃儿忽然记起来,当时在花船上,也澜伽耶抓住江曼娘做人盾之时,似乎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那应该就是在告诉她,是自己杀了唐桂生吧。怪不得那之后她便觉得江曼娘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除了害怕还带着些许怨愤,当时萧铃儿还以为是她把人家给吓到了而有所自责,原来竟是因为杀夫之恨呀。

“当初,在花船上还有个男人,想必他是冲着你去的吧?”萧铃儿忽然问江曼娘道。

江曼娘觉得萧铃儿是在质疑她对唐桂生的忠贞,于是气愤地回怼萧铃儿道:“他是桂生的生前好友。”

“生前好友?”萧铃儿不禁冷笑道:“哼,你可知那人是西突国的右贤王也澜伽耶。若他是唐桂生的生前好友,那唐桂生又是什么人呢?”

闻听此言,江曼娘面色大变,试图说些辩解之词,但嗫嚅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唐桂生予你,也许恩重如山,可是予大新千千万万的百姓而言,却罪大恶极。不要再说我血口喷人,那都是你在自欺欺人而已,唐桂生的被杀是必然的,就算没有我,他也不可能得到好死的。”

在萧铃儿的咄咄气势之下,江曼娘仿似被戳破的鱼鳔,整个人都蔫吧了。

沉默片晌,萧铃儿又对江曼娘道:“不过,你虽然认贼为夫,但,到底罪不及死。之前答应会将你们母女安全送出京城,我们不会反悔的。”

尽管云奇很想当场结果了江曼娘,但是,却没有违拗萧铃儿,他当即面色不善地吩咐大小双道:“你俩先把她们关到柴房去,天一亮,就找辆马车,把她们送出城吧。”

待大、小双黑着脸将江曼娘母女架出去,萧铃儿方才仔细看了看刚刚被云奇层层包裹的右手,蹙眉道:“找个稳妥点的人,跟着她们吧。”

在来京城的路上,萧铃儿就已经将她与唐桂生之间的“恩怨”,还有“密信”事件的后续都告诉了云奇,所以,思忖少顷云奇不确定道:“你是不是怀疑那半幅密信,落在了江曼娘手里?”

“那不然呢?”萧铃儿道:“也澜伽耶不会无缘无故去找她的。盯住她,也许咱们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