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浊浪依旧奔腾,但峡底的惊天大战已然落幕。罡风仍在呼啸,吹散残留的冰晶与血腥气。唐三藏端坐于新得的白龙马之上,雪白骏马安静温顺,全无半分先前孽龙的戾气。他单手竖于胸前,低诵佛号,周身佛光重新变得温润祥和,仿佛刚才那场险些将他吞噬的惊魂之战只是幻象。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一个筋斗翻到白马旁,围着转了两圈,毛茸茸的手挠了挠雷公嘴,咧嘴笑道:“嘿嘿,师傅,俺老孙这手点化之术如何?这白龙马可比之前那凡马强了千百倍!保管让你一路安稳到西天!”他语气带着几分邀功的自得,一双火眼金睛却不着痕迹地在唐僧身上扫视着。
刚才涧底那惊天一击的反震余波,似乎让这和尚的佛光又黯淡了一些?还有那股一闪而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是从这和尚身上传来的?猴子天性机敏多疑,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师傅”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但观音菩萨亲自认定,佛印深种,因果缠身,确确实实是金蝉子转世无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唐僧睁开眼,望向孙悟空,眼底深处那万古沧桑的冰冷早已被温和的慈悲取代,“此番多亏悟空及时出手,降服妖龙,更化其为贫僧脚力,解了跋涉之苦。此乃天大善缘。”他语气诚挚,带着佛门高僧特有的悲悯与感激,完美无瑕。
然而,就在唐僧目光与孙悟空火眼金睛接触的瞬间! 嗡! 灵枢印记在识海深处猛地一震! 一股源自鸿蒙灵根的本源气息,不受控制地泄露了一丝!并非力量,而是一种…位格上的天然威压!仿佛一棵扎根混沌、撑开天地的亘古神树虚影,在猴子眼中一闪而逝!虽淡如薄雾,却带着令万灵俯首的苍茫与尊贵!
孙悟空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火眼金睛骤然收缩成针尖! 那是什么?! 幻觉?还是…这和尚体内隐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那苍茫古树的虚影,竟让他这天生石猴、战天斗地的齐天大圣,都感到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寒意?仿佛蝼蚁直面擎天之柱!
唐僧心头也是一凛!这猴子的眼睛果然邪门!竟然能窥破一丝印记本源?他立刻全力催动伪佛佛印,浩瀚精纯的佛力混合着金蝉子的慈悲意念汹涌而出,瞬间将那丝泄露的鸿蒙气息淹没覆盖!眉心的“卍”字佛印金光大盛,将他映衬得如同真佛临凡,再无半分异样。
“悟空?”唐僧面上适时地露出“关切”与一丝“不解”,“可是身体不适?方才激战,莫非伤了元气?”
“没…没事儿!”孙悟空猛地回过神,用力晃了晃脑袋,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震撼感强行压下。他再看向唐僧时,那和尚依旧是宝相庄严,佛光温和,刚才的异象仿佛只是错觉。“嘿嘿,师傅多虑了!俺老孙铜皮铁骨,打十个那样的泥鳅也不在话下!就是觉得…师傅您这佛光,好像…”他挠着头,斟酌着措辞。
“可是觉得贫僧佛光黯淡?”唐僧微微一笑,带着洞察世事的平和,“双叉岭遇虎妖,鹰愁涧逢孽龙,连番惊吓,心神损耗,佛光自然有所衰减。此乃修行必经之劫难,亦是砥砺佛心之砥石。待安定心神,沐浴佛理,自当复明。”一番话合情合理,更透露出高僧的豁达与坚韧,让人无法反驳。
云端上,观音菩萨微微颔首。金蝉子这番解释,倒也应景。凡僧受此惊吓,心神动摇也是常理。只要佛印根基未损,魂魄无恙,些许佛光波动算不得什么大事。她目光扫过下方,朗声道:“玄奘,悟空。” 菩萨法驾降临,金光万丈,祥瑞环绕。 唐僧与悟空连忙行礼:“弟子拜见菩萨。”
“西行之路,劫难重重,方才初显。”观音菩萨声音庄严慈悲,“悟空,你顽劣成性,桀骜难驯,今既皈依佛门,保圣僧取经,便需恪守戒律,收敛凶性。玄奘乃尔师,尊师重道乃根本大戒。此去路途遥远,你需尽心护持,不可再生事端。”说着,她玉手轻抬,掌中凭空出现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金箍,以及一顶嵌金花帽。
“悟空,此乃佛祖所赐‘紧箍儿’,戴上之后,若你再不听教诲,心生恶念,为师…便可念动真言,教你头疼欲裂,悔悟前非。”唐僧接过金箍花帽,神色“庄重”,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慈悲。 孙悟空一见那金箍,猴脸顿时垮了下来,火眼金睛中闪过一丝桀骜与憋屈。但他深知菩萨在此,反抗不得,只得龇牙咧嘴,勉强应道:“弟子…知道了!”上前任由唐僧将那金箍戴在他头上。
金箍落顶的刹那,一道细微却无比坚韧的佛门禁制瞬间锁入孙悟空元神深处!对唐僧(佛印持有者)的天然约束与服从烙印于此!这道禁制无形无质,平时不会影响他行动思考,但只要唐僧(灵枢)以佛印催动紧箍咒,便能无视空间距离,发动那令齐天大圣也痛不欲生的刑罚!
孙悟空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金箍,眼中桀骜稍敛,看向唐僧的目光深处,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紧箍在头,意味着他再无法随心所欲。方才那和尚身上一闪而逝的古怪感觉…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至少此刻,他必须认这个师傅。
“玄奘,此去西天,路遥十万八千里,磨难重重。尔等师徒当同心戮力,共克劫难。”观音菩萨最后嘱咐一句,目光再次扫过唐僧与孙悟空,尤其在那金箍上停留片刻,见一切妥当,这才驾起莲台祥云,化作金光远去。
“师傅,请上马!俺老孙在前开路!”孙悟空晃了晃脑袋,似乎要将紧箍的不适感甩掉,他拿起金箍棒,对着前方崎岖山路一指,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跳脱。 唐僧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孙悟空头上那金光闪闪的紧箍之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掌控之意。有了此物,这桀骜难驯的齐天大圣,终将成为他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也是他掠夺西游气运的最大助力与掩护! 他轻夹马腹,白马迈开四蹄,踏上了通往西方的山路。
仙域魔渊。 戊土神山核心,前所未有的光明! 蔚蓝的水元光柱与翠绿的乙木光柱交相辉映,形成一道璀璨的双色神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剑,持续不断地刺穿污秽的黑暗!大片大片的污秽淤泥如同冰雪般消融净化,露出下方闪烁着玉石光泽的山体!数条主干灵脉被彻底贯通,发出如同江河奔涌的轰鸣!虽然涌出的依旧是浑浊污染的灵气流,但其中蕴含的天地本源能量已不可同日而语!
巫神净土屏障厚实了数倍,内部枯萎的奇花异草疯狂生长,干涸的灵泉变成了潺潺溪流! 万仙阵清光屏障范围向外扩张了数十里,抵挡魔潮冲击显得游刃有余!阵中弟子面色红润,法力运转流畅了许多! 连那沉寂的灵枢树本体,包裹其外的污秽淤泥都明显变薄了几分,核心处那点黯淡的玄黄之光,似乎也明亮了一丝,如同沉睡巨人的心跳,变得更加有力!
“龙元!水元!生生不息!”句芒道尊激动地引导着能量洪流。 “神山根基稳固,污秽退散!我们有救了!”蓐收道尊声音洪亮。 “后土道友,快看!仙域壁垒的裂缝!”帝江道尊突然指向神山边缘某处虚空。在那里,一道原本被污秽彻底堵塞、细小如发丝的空间缝隙,在双重光柱的持续冲击下,周围的污秽被净化剥离,露出了缝隙本体!虽然依旧极其微小,但缝隙的另一端,隐隐传来洪荒宇宙那浩瀚无际的气息! 这意味着…仙域与洪荒之间那条被彻底封死的通道,终于被打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通道…打开了?”后土道尊凝视着那道缝隙,震惊过后,随即是更深的忧虑!仙域需要洪荒的本源反哺,但这缝隙的开启,同时也意味着…仙域内部的气息,尤其是那弥漫的污秽劫煞与祖巫道尊们强大的混元气息,也有可能被洪荒天道感知! 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眉心的那道淡金色血痕(天道标记),一股冰冷刺骨的警兆陡然升起!
几乎就在空间缝隙出现的同一瞬间! 洪荒世界,九天之上,紫气缭绕的至高天阙——紫霄宫深处。 一片虚无混沌之中,一双仿佛蕴含了宇宙生灭、亘古不变的眼眸,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 没有情绪,没有波动。 只有一道冰冷到极致、如同天道敕令的意念,无声无息地扫过无尽洪荒,瞬间锁定了南瞻部洲边缘,鹰愁涧方向那刚刚开启取经路的师徒二人,以及…他们身后那片被污秽遮蔽、刚刚泄露出一丝异样气息的混沌虚空! 意念一闪即逝,紫霄宫重归沉寂。
西行路上,策马前行的唐僧(灵枢)毫无征兆地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与冰冷寒意! 仿佛被九幽之下的魔神凝视! 又仿佛整个洪荒天道,向他投来了冰冷的一瞥! 他猛地勒住白马,霍然回首望向东方天际,脸色微微发白。 “师傅?”前方开路的孙悟空疑惑回头。 “…无事。”唐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涛骇浪,重新恢复平静,眼底深处的冰冷却凝如万载玄冰。‘天道…还是注意到了?比预想的更快…看来,计划必须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