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缠乐园
火车驶入藤蔓缠绕的铁轨时,车窗玻璃被翠绿的卷须层层覆盖,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在座椅上投出扭曲的光斑。透明铃铛突然剧烈震动,铃身浮现出旋转木马的图案,那些木纹缝隙间渗出暗红色汁液,如同血液渗入年轮。
“游乐园的诅咒和时间有关。”沈昭摸着车窗上的藤蔓,指尖沾到的汁液瞬间凝结成钟摆形状,“看这些藤,它们在吞噬时间。”话音未落,车门“砰”地弹开,藤蔓如蛇般钻入车厢,缠绕在我们脚踝上,叶片摩擦发出细碎的童谣声:“转呀转,转圈圈,迷路的孩子别睁眼……”
踏入游乐园,腐朽的甜筒香气混合着泥土腥气扑面而来。旋转木马的木马头残缺不全,露出里面锈蚀的齿轮;过山车轨道被巨型蘑菇覆盖,菌褶间滴落着粘稠的毒液;摩天轮的座舱里塞满了破旧玩偶,它们的纽扣眼睛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乐园深处的钟楼。
钟楼藤蔓密布的墙面上,镶嵌着无数怀表,表针都在逆向旋转。当我们靠近,一只挂在藤蔓上的玩偶突然睁开眼睛,它穿着褪色的小丑服,嘴角用线缝成永久的笑容,手里攥着枚铃铛,铃身刻着“1953”的字样。
“那年游乐园发生过踩踏事故。”沈昭拂开藤蔓,露出墙面刻着的遇难者名单,“有人用邪术将时间困在这里,让死者永远重复死亡瞬间。”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无数玩偶从草丛、树洞爬出,它们的关节处缠着铜铃,跑动时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最前方的小丑玩偶张开嘴,线缝的嘴角撕裂到耳根,喷出黑色的时间碎片:“陪我们玩……永远玩下去……”沈昭挥剑劈开碎片,桃木剑却沾上了凝滞的时间,剑身变得锈迹斑斑。我举起透明铃铛,金光所及之处,玩偶们的动作明显迟缓,露出了关节处的咒文——那是用遇难者血液写成的禁锢符。
“必须找到时间核心!”我们冲进钟楼,楼梯每踩一步就长出新的藤蔓,缠住小腿往回拽。顶层的钟室内,巨大的钟摆浸泡在黑色黏液里,钟摆表面刻满遇难者的痛苦面容,每摆动一次,就有金色的时间颗粒从钟摆缝隙中流失。
钟摆后方站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他的皮肤像老旧的玩偶一样皲裂,胸口别着怀表形状的铃铛,表盘玻璃后是一双转动的眼睛:“你们想打破永恒的游戏?”他抬手,钟摆开始疯狂摆动,四周浮现出1953年事故的残影——尖叫的人群、倒塌的栏杆、还有他将铃铛塞进孩子口中的画面。
“你就是当年的园长!”沈昭的剑指着他胸口的怀表铃铛,“你用邪术困住世间,就是为了复活死去的女儿!”园长的面容扭曲,怀表铃铛发出刺耳的嗡鸣,钟摆掀起的黏液化作无数手爪,抓住我们的脚踝往钟摆下拖。
透明铃铛突然脱离我的掌心,悬浮在钟摆上方。铃身的婴儿魂魄张开双臂,金光注入钟摆缝隙,那些流失的时间颗粒竟开始回流。园长发出绝望的嘶吼,他胸口的怀表铃铛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女孩魂魄,她的手里还攥着半枚铃铛。
“对不起……爸爸……”女孩的魂魄化作光点融入透明铃铛,钟摆停止摆动,黑色黏液退去,露出底部刻着的“解咒”二字。当最后一道金光闪过,所有玩偶恢复成破旧的布料,藤蔓枯萎成灰烬,1953年的遇难者残影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化作星光消散。
游乐园在晨光中恢复成废墟,只有钟楼顶端的钟摆上,挂着一枚新生的透明铃铛,铃身浮现出下一个地点的轮廓——一座沉入海底的歌剧院。沈昭捡起铃铛,发现铃底多了行小字:“当最后一枚铃铛响起,所有诅咒将回归原点。”
远处的海平面传来低沉的共鸣,像是有无数铃铛在深海中摇曳。我们登上火车时,车窗上的藤蔓已变成海洋波纹,而那枚海底歌剧院的铃铛,正从铁轨尽头的浪花里,缓缓浮出水面,铃身气泡中,隐约能看到溺亡歌者的倒影在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