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未央宫的飞檐染成暗红。苏锦璃半躺在金丝软榻上,冷汗浸透了鲛绡寝衣,阵痛如汹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楚君逸死死攥着她的手,指节泛白,另一只手不断为她拭去额间的汗,嗓音沙哑得近乎破碎:“璃儿,再坚持些,太医说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陛下……”苏锦璃气若游丝,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若……若臣妾撑不住……”话未说完便被楚君逸用颤抖的唇堵住,帝王滚烫的泪珠砸在她脸上:“休要说胡话!你我曾立誓同生共死,朕岂会让你独自涉险!”
产房中,稳婆突然惊呼:“不好!胎位又转了!娘娘须得使把狠劲!”楚君逸猛地扯开龙袍领口,将苏锦璃整个抱坐起来,任她后背死死抵着自己胸膛借力。他贴着她耳畔不断呢喃:“璃儿,朕在这儿。想想我们的孩子,想想太子还在等弟弟妹妹……”
随着一声清亮啼哭划破长空,血污遍布的婴儿被稳稳托出。苏锦璃紧绷的身子骤然松懈,瘫倒在楚君逸怀中。帝王颤抖着接过浑身发紫的小生命,看着那皱巴巴的小脸,眼中翻涌的泪终于决堤:“是个皇子……我们的小皇子……”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苏锦璃枕边,“快看看,像你,生得这般好看……”
苏锦璃虚弱地伸手触碰婴儿的小脸,却在瞥见孩子脖颈处的暗红胎记时瞳孔骤缩——那形状竟与巫蛊娃娃上的符咒如出一辙!楚君逸顺着她目光看去,周身温度瞬间降至冰点,殿外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
“把孩子抱走!”帝王突然厉声下令,守在殿外的乳母吓得一抖,慌忙抱走啼哭的婴儿。苏锦璃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楚君逸死死按住,他眼中血丝密布:“璃儿,你刚生产完,先好生休养……”
“陛下是不是也信了那些流言?”苏锦璃声音发颤,泪水滑落枕畔,“连你也觉得这个孩子不祥?”楚君逸喉结滚动,俯身将脸埋进她颈窝:“朕不信!但此事太过诡异,朕不得不防……”他突然想起什么,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当年朕遇刺,是你用命护住朕;如今就算要与天道为敌,朕也要护你母子周全!”
正当二人相拥时,琉璃跌跌撞撞冲进来:“陛下!皇后娘娘!冷宫方向走水了!”楚君逸脸色大变,抱起虚弱的苏锦璃便往外冲。暴雨中,冷宫已成一片火海,火舌舔舐着宫墙,隐约传来凄厉哭喊:“楚君逸!苏锦璃!你们不得好死!”
帝王瞳孔猛地收缩——那是贤妃的声音!他将苏锦璃托付给暗卫,提剑便要冲进火场,却被轰然倒塌的梁柱拦住去路。待火势扑灭,焦黑的废墟中只余半具面目全非的女尸,腕间的翡翠镯子却完好无损——正是贤妃从不离身的陪嫁之物。
当夜,未央宫戒备森严。楚君逸搂着熟睡的苏锦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冰魄。烛火突然诡异地明灭,他警觉起身,却见太子抱着被褥站在殿外,小脸冻得通红:“父皇,儿臣怕……宫里到处都在传,小皇弟是妖物转世……”
楚君逸心头一痛,将儿子也揽入怀中。苏锦璃在睡梦中呓语,他轻轻拍着两人后背,望向窗外的目光冷若冰霜。更鼓声中,他怀中的两人渐渐发出均匀呼吸,而帝王却一夜未眠,掌心紧握着从火场中寻到的半截带血发簪——那分明是苏锦璃昨日戴过的样式。
三日后,皇子洗三礼。金殿内,众臣却见本该抱出皇嗣的乳母,怀中抱着的竟是个描金匣子。楚君逸神色冷峻:“皇嗣体弱,不宜见客。今日只展看生辰玉牌,以慰群臣。”玉牌上,皇子生辰八字旁,赫然刻着“天煞孤星”四个朱砂大字。
苏锦璃躲在帷幕后,泪水打湿鲛绡。她知晓这是楚君逸的无奈之举——唯有将孩子“雪藏”,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深夜,她悄悄来到皇家别苑,却见楚君逸正守在摇篮旁,龙袍下摆浸在冰凉的地砖上,手中摇铃发出细碎声响。
“陛下?”她轻声唤道。楚君逸慌忙将什么藏入袖中,转身时眼眶泛红:“你怎么来了?太医说你至少要静养七日……”苏锦璃走到摇篮边,看着熟睡的孩子,突然伸手扯开他衣袖——密密麻麻的针孔赫然在目!
“这是……”她声音哽咽。楚君逸别过脸,喉间发紧:“钦天监说,需以帝王精血镇压煞星……”话未说完便被苏锦璃狠狠抱住,她泣不成声:“痴儿!你贵为天子,怎能如此作践自己!”
楚君逸反手将她圈进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比起你和孩子,朕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块温润的玉佩,“这是朕命人寻来的千年温玉,贴身佩戴可驱邪祟。”说着便系在她颈间,玉佩正好贴着心口,“这样,我们的孩子就能时时感受到母亲的温度。”
然而,平静不过转瞬。半月后,太子突然高烧不退,说胡话时声声都在喊“小皇弟是妖怪”。太医院束手无策,楚君逸跪在祖宗牌位前整整一夜,再起身时已做下决断。他回到未央宫,将憔悴的苏锦璃搂在怀中:“璃儿,朕要送皇儿去西山皇家寺院,由得道高僧亲自照料……”
“不!”苏锦璃剧烈挣扎,“他才半月大!怎经得起路途颠簸?”楚君逸红着眼眶吻去她的泪:“唯有如此,方能保他平安。待时机成熟,朕定会接他回宫。”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这是朕拟好的诏书,若他日朕遭遇不测,你可持此诏带皇儿远走高飞……”
苏锦璃用唇堵住他的话,却尝到咸涩的血味——楚君逸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不许说这种话!”她哭着捶打他胸膛,“我们说好了要白头偕老,要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楚君逸将她死死箍在怀中,在暴雨声中,两人的誓言被撕成碎片,混着血泪沉入未央宫的地砖缝里。
而此时,在皇宫最阴暗的角落,一双眼睛正透过铜镜冷冷注视着这一切。镜中倒影渐渐扭曲,化作贤妃那张艳丽又狰狞的脸,她轻抚着怀中栩栩如生的人偶,低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密室:“苏锦璃,楚君逸,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