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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历史军事 > 三国:枭雄独白 > 第166章 朱然篇——烽火照东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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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朱然篇——烽火照东吴

我叫朱然,原名施然,幼时承蒙养父朱治不弃,收为嗣子,从此得以立于江东孙氏门下。赤壁的烟尘尚未散尽,我便已佩上吴侯所赐环首刀,随军辗转于这乱世之中。刀鞘冰冷,刃锋却滚烫,它承载着养父的期许与吴侯的信任,也映照出我心头那团燃烧不灭的火焰——既为朱家子,当为江东死。

建安二十四年冬,濡须坞的江风格外凛冽,卷着刺骨的寒意,水寨在风中发出吱呀呻吟。我裹紧甲胄立于坞头,目光穿透薄雾,盯着对岸曹军如蚁般密布的身影。主帅吕蒙将军的身影在昏暗灯下伏案审图,肩背如磐石,沉静无声。我耳畔回响着他方才的话语:“子明啊,濡须是江东门户,守此一线,便是守我江东父老万全。”

“将军放心,有朱然一口气在,曹兵休想跨过濡须一步!”我沉声应道,胸中涌动着被信重的热流,亦夹杂着初次独当一面的沉甸甸的压力。养父病榻前的嘱咐言犹在耳:“汝既承朱氏名,当如磐石,为江东砥柱。” 江水拍打岸壁,涛声如同擂鼓,仿佛敲打在我紧绷的心弦之上。

终于,那个冬日黎明,魏军船阵黑压压铺满江面,破浪而来。我立于船头,手心紧握刀柄,湿冷的水汽混着铁锈味扑面而至。箭矢撕裂空气的锐啸声、战船碰撞的巨响、士兵落水的惨呼、兵刃相交的铮鸣……战场的声音瞬间将我吞没。血的气息弥漫在江风里,浓烈得令人窒息。我挥刀劈开一名跃上船来的魏军锐士,温热血滴溅在脸上,竟带着一丝灼热。那一刻,没有时间思考恐惧,只有眼前敌人狰狞的面孔和手中钢刀撕裂血肉的沉闷回响。血火映江,我心中唯余一字:“守!”

濡须坞的烽火尚未在记忆里冷却,建安二十五年那场惊天变故便接踵而至。吕蒙将军白衣渡江,轻取荆州,关云长麦城授首。消息传至营中,众人举盏相庆。我端着酒碗,却难以下咽。吕帅帐中,灯火摇曳,他疲惫地靠在案边,手中酒杯映着暗淡的光。

“云长……一代豪杰,竟至于此。”他低语,声音沙哑,目光越过营帐,投向无垠的黑暗,“然则,江东存续,有时……不得不为。”

我沉默,心头如同压着巨石。关公威震华夏的英姿曾令少年时的我何等心驰神往,而今英雄末路,竟陨落于江东之手。那晚我独坐江边,看寒星倒映在浊浪之中,江水呜咽,如诉如泣。江东的船桨划过历史的暗流,我们这些兵卒,究竟是劈波斩浪的锋刃,还是被浪潮裹挟的浮萍?胜利的酒浆里,竟品出几分苦涩的铁锈味。

章武元年,刘备倾国之兵汹汹东来,复仇的烈焰燃遍三峡。我奉大都督陆逊之命,率部扼守猇亭前哨。蜀军营寨漫山遍野,旌旗蔽空,鼓角声昼夜不息,震得脚下土地都在微微颤抖。烈日炙烤,营盘里热浪蒸腾,连呼吸都带着灼痛。士兵们甲胄下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烤干,留下白花花的盐渍,人人嘴唇干裂,眼中布满血丝,焦躁不安的情绪在闷热的空气里无声蔓延。我一次次巡视营垒,手抚过滚烫的寨栅木桩,安抚着将士:“大都督自有方略,忍耐!忍耐!” 喉咙早已干哑,心中也如火燎。陆逊那年轻却过分沉静的面容,在酷暑的热浪中若隐若现,他究竟在等待什么?

终于,那个焚尽一切的夏夜降临了。陆逊令旗挥下,千万支裹着油布、燃着烈焰的箭矢腾空而起,撕裂沉沉夜幕,呼啸着扑向连营百里的蜀寨。刹那间,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绵延数百里的蜀军营盘化作一片翻腾的火海!烈焰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热浪如墙般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蜀军的惨嚎声、战马的悲鸣声、木材燃烧的爆裂声,在峡谷间回荡,汇聚成地狱的哀歌。我率部自高处冲下,刀锋所向,砍入混乱溃散的蜀军人潮。火光映在脸上,灼热,也映照着手中刀锋上不断淌下的温热液体。复仇之火如此炽烈,足以焚尽一切,然而火光之下,我心头却掠过一丝冰冷的战栗。此役之后,吴蜀之间,还能有几分余地?

黄武七年,曹丕亲率大军,兵锋直指江陵。魏军围城,如铁桶一般,冲车、云梯、井阑密密麻麻,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城头日夜承受着巨石投掷的轰击,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城墙剧烈震颤,簌簌落下的尘土迷蒙了视线。更可怕的是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骸,在盛夏烈日下迅速腐败,刺鼻的恶臭无孔不入,瘟疫开始在疲惫的守军中悄然蔓延。城中断粮已久,士卒们面黄肌瘦,只能分食稀薄如水的粥汤,昔日骁勇的战士如今连提起长矛都显得吃力。我强撑着在城头巡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阵阵发黑。一个年轻的士兵蜷缩在垛口下,身体滚烫,神志模糊,口中喃喃喊着娘亲。我解下腰间水囊,扶起他,将仅存的几口水小心喂入他干裂的唇间。他涣散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随即黯淡下去,最终归于沉寂。死亡的气息,比城外魏军的呐喊更令人绝望。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带来一丝清醒:“江陵,绝不能在我手中陷落!” 我召集仅存的将领,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取城中所有苇席、麻布,浸透膏油!今夜,我们要以火,为江陵再续一口气!”

那一夜,注定铭刻入骨。我将吕蒙将军当年赠予的旧披风浸透火油,亲手点燃,奋力掷下城头!瞬间,无数燃烧的布匹、草束如流星火雨般从江陵城头倾泻而下!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魏军密集的攻城器械,点燃了他们的营帐,更引燃了城外堆积如山的尸体!冲天烈焰骤然腾起,形成一道骇人的火墙!腐肉燃烧的焦臭、油脂沸腾的噼啪声、魏军猝不及防的惊惶惨叫……种种声音混合着冲天的火光,构成一幅人间炼狱的图景。魏军攻势为之大挫,混乱如瘟疫般蔓延。城头,我倚着滚烫的箭垛,望着城下地狱般的景象,身体脱力般下滑,几乎站立不住,唯有心中一个声音在轰鸣:守住了!江东,守住了!

岁月如江流奔涌,转眼已至赤乌年间。我须发渐染霜雪,却仍奉命随军北征。大军行至途中,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雨浇透了连绵营寨。雨水冰冷刺骨,钻进沉重的甲胄缝隙,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入骨髓。旧日战场上留下的伤痕,在这湿冷中开始隐隐作痛,尤其是当年江陵血战留下的那道贯穿肩背的旧创,此刻更是痛如刀绞,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随军医官的药汤苦涩难咽,却压不住体内那股迅速蔓延的虚弱与灼热。高烧如影随形,意识在滚烫的迷雾与冰冷的现实间沉浮不定。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濡须口,冰冷的江水溅在脸上,曹军的战鼓在耳边擂响;又置身于夷陵那焚天的烈焰里,热浪灼烤着皮肤;江陵城头堆积的尸骸散发的恶臭,混杂着魏军攻城车撞击的巨响……无数面孔在火光与硝烟中闪现:吕蒙将军沉毅的目光,陆逊都督年轻而深沉的侧脸,养父临终前枯槁的手,还有那些倒在我面前、再也站不起来的年轻士兵们……他们的眼睛,穿透岁月的烟尘,凝视着我。

“将军!将军!” 副将带着哭腔的声音将我从纷乱的幻象中勉强拉回。帐外风雨如晦,帐内烛火被渗入的寒风吹得明灭不定。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目光扫过榻前一张张年轻而焦虑的面孔。他们沾满泥水的甲胄在微弱火光下泛着湿冷的光泽,眼中满是对未来的茫然与此刻的悲戚。江东的未来,终究要落在这些年轻人的肩上了。

我吃力地抬起枯槁的手,指向挂在帐壁上的那件旧物——那是濡须之战后,吕蒙将军解下自己染血的披风,亲手披在我肩头之物。岁月侵蚀,它早已褪色破损,却是我一生荣耀与责任的见证。副将含泪会意,颤抖着将它取下,轻轻覆盖在我身上。那粗糙的触感,仿佛还带着濡须口江风的凛冽与吕帅手掌的温度。

“披……披上……”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微动,指向离我最近的、那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年轻裨将。副将含泪点头,小心地解下那件旧披风,郑重地披在了年轻裨将的肩上。少年肩头猛地一沉,眼中先是惊愕,随即涌起沉重的光。那宽大的旧披风裹着他尚显单薄的身躯,仿佛将江东沉重的山河与未尽的烽烟一同交付。

帐外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些。烛火挣扎着跳动了一下,映亮少年肩头那抹褪色的朱红,如同黯淡下去却不肯熄灭的余烬。我望着那一点微弱的光,仿佛又看见了赤壁连天的火光、夷陵焚城的烈焰、江陵夜守时城下那堵地狱般的火墙……无数火光在我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交织、升腾。

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艰难地爬上我僵硬的嘴角。耗尽最后的气息,一缕微不可闻的声音逸出唇间:

“火……把……莫熄……东吴……要亮啊……”

风雨如晦,帐内烛芯猛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随即彻底归于沉寂的黑暗。那件覆于年轻将领肩头的旧披风,在无边夜色里,悄然隐没了最后一点黯淡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