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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山缺。

北魏王都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唯有值夜的宫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魏帝元继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正欲起身就寝,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陛下!”

“八百里加急战报!”

那声音尖锐刺耳,划破了夜的宁静。

元继心头一紧,手中的茶盏差点脱手。

他认得这是御前侍卫统领拓跋珪的声音。

若非十万火急之事,绝不会在此时惊扰圣驾。

“宣!”

元继沉声道,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龙案。

殿门被猛地推开,拓跋珪几乎是跌进来的。

只见他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手中捧着一封血迹斑斑的战报。

在他身后,兵部尚书穆策踉跄着跟进来。

官帽歪斜,衣袍凌乱,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被叫醒。

“陛下...”

拓跋珪跪倒在地,双手高举战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草原大败....”

魏帝猛地站起,龙袍袖口带翻了案上的砚台。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拓跋珪面前。

一把夺过那封战报,信封上“十万火急”四个朱红大字。

刺得他眼睛生疼。

元继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撕开封印。

战报上的字迹潦草不堪,显然是在极度慌乱中写就。

“臣南征副将慕容定顿首死罪。

四月初八,我军于赤水河谷遭遇大汉主力。

血战三日,全军全军覆没。

大帅元术战死,臣身负重伤,仅率百余骑突围。

大汉铁骑已越过边境,正向北进犯。

臣万死难辞其咎,唯望陛下速发援兵...”

元继两眼发黑。

十万大军!

那可是北魏最精锐的士兵,

是他亲自点将派出的部队!

元术更是他最为倚重的将领,号称常胜将军。

“这不可能....”

元继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一定是谎报军情...”

“元术呢?他人在何处?”

穆策匍匐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回陛下...元帅...的尸首刚刚运抵京城....”

“什么?!”

魏帝一声怒吼,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他猛地将战报掷在地上。

又一把抓起案上的青瓷笔洗狠狠砸向殿柱。

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御用瓷器顿时粉身碎骨,碎片四溅。

“废物!都是废物!”

元继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十万大军!整整十万大军啊!”

“就这么没了?”

“朕的江山,朕的子民,就这么被你们这些饭桶葬送了!”

穆策抖如筛糠,只能以头抢地。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元继大步走到穆策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确实该万死!”

“当初是谁力荐元术挂帅?”

“是谁保证三月内必能平定大汉?”

“现在呢?十万将士埋骨他乡。”

“大汉铁骑即将北上,你让朕如何向天下交代!”

穆策面如死灰,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魏帝怒极,一把将他推开。

他踉跄着跌坐在地,官帽滚落,露出花白的头发。

“陛下息怒...”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老丞相贺兰庭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殿内。

他年近七旬,本已告病在家。

听闻战报后却不顾家人劝阻,连夜入宫。

元继看到老丞相,怒气稍敛,但眼中的痛苦却更加明显。

“你都知道了?”

贺兰庭缓缓跪下行礼:“老臣刚得知消息,特来见驾。”

他抬头看向皇帝,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陛下,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调兵遣将,阻截大汉南下。”

“同时安抚民心,稳定朝局。”

魏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老丞相说得对,但胸中那股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转身走向御座,每一步都沉重如铅。

坐下后,他看向殿中三人。

惶恐不安的穆策,满面忧色的贺兰庭。

以及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拓跋珪。

“传旨!”

元继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

但在这平静之下,却掩盖着别样的不安。

“即刻关闭九门,全城戒严。”

“调集京畿所有驻军,死守京城。”

“八百里加急传令各地驻军火速勤王。”

“另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厚葬元术,以国公之礼。”

“其余阵亡将士.....”

“待战事平息后,再行抚恤。“

贺兰庭微微颔首:“陛下圣明!老臣还有一言...”

“讲。”

“此次大败,非一日之寒。”

贺兰庭缓缓道:“近年来边关军备废弛,将领贪腐成风。”

“元术虽有过失,但根子还在朝廷。”

“老臣恳请陛下借此机会,整饬军务,革除积弊。”

元继沉默良久,终于疲惫地挥了挥手。

“朕知道了。”

“你们先退下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待众人退出,殿门关闭。

元继终于卸下了帝王的面具。

他颓然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

但眼前却不断浮现出那些画面。

十万大军出征时的旌旗招展。

将士们意气风发的面容,百姓们夹道欢送的场景。

而现在,都成了塞外枯骨。

登基十七年来。

他勤政爱民,励精图治。

自问无愧于天地祖宗。

可如今,十万将士因他的决策而丧命。

这罪孽,如何能赎?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的窗棂。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那是无数百姓安睡的家园。

而很快,大汉的铁蹄就会踏碎这份宁静。

“朕...真的配做这个皇帝吗?”

元继喃喃自语。

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见贺兰庭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殿中,正扶着柱子喘息。

“丞相?你怎么...”

“陛下...”

贺兰庭艰难地直起身子。

“老臣...老臣放心不下。”

元继快步走过去扶住老人:“你的病...”

“无妨。”贺兰庭摆摆手,目光炯炯地看着皇帝。

“陛下,老臣知道您此刻心中所想。”

“但请记住,帝王之责,不在不犯错,而在知错能改。”

“当年武宗皇帝也有草原之耻,但厚积薄发,终成盛世。”

元继苦笑:“朕非太宗,如今北魏也非太康年间可比。”

“正因如此,陛下更不可自暴自弃。”

贺兰庭的声音虽弱,却字字铿锵。

“北魏需要您,天下百姓需要您。”

“此刻退缩,才是真正的昏君行为。”

元继凝视着这位三朝元老。

看着他因病痛而佝偻的身躯,看着他眼中不灭的忠诚与信念。

忽然感到一阵羞愧。

是啊,十万将士已逝。

但他还有千万子民需要守护。

“丞相....”

他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朕明白了。”

贺兰庭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元继连忙唤来太医,亲自扶着老丞相到偏殿休息。

安置好贺兰庭后,他独自来到御花园。

夜已深沉,一弯残月挂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

他在一株古柏下驻足,仰望着满天星斗。

十七年前。

他就是在这里,在先帝灵前发誓要做一个明君。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立志要超越历代帝王。

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

而如今...

元继深吸一口气,忽然对着虚空说道。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元继今日立誓。”

“必竭尽全力,保我北魏江山。”

“草原之仇,必报!天下百姓,必安!”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御花园中回荡。

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魏帝回到紫宸殿,换上朝服,戴上了冕旒。

面容虽然疲惫,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传旨。”

他对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说道。

“即刻召集六部九卿,朕要亲自主持朝议。”

太监总管躬身应是,正要退下,魏帝又叫住他。

“等等....”

“去告诉御膳房,准备些热粥小菜。”

“大臣们连夜赶来,想必都饿了。”

太监总管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奴才遵旨。”

当大臣们陆续赶到时。

他们惊讶地发现,皇帝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虽然眼下的阴影透露着他一夜未眠。

但那股令人敬畏的帝王之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元继环视殿中众臣,缓缓开口。

“诸位爱卿,想必都已知道草原战事。”

“十万将士血洒疆场,此乃朕之过也。”

众臣闻言,纷纷跪地。

“陛下...”

元继抬手制止了他们。

“但此刻不是追究责任之时。”

“大汉北上在即,朕决定亲征。”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贺兰庭不顾病体,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臣请...”

“丞相不必多言。”

元继坚定地说:“朕意已决。”

“十万将士为朕而死,朕岂能安坐宫中?”

“陆沉舟都敢亲自挂帅,朕焉能让天下人耻笑。”

他站起身,冕旒上的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传朕旨意,即日起。”

“太子监国,贺兰庭、穆策辅政。”

“京中防务由拓跋珪全权负责。”

“朕亲率禁军三万,南下迎敌。”

殿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皇帝的决心所震撼。

片刻之后,贺兰庭率先跪拜。

“臣...遵旨。”

“愿陛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其他大臣纷纷跟随。

元继点点头,目光越过众人。

望向殿外渐渐明亮的天空。

这一次,他不会再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