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营地帐篷里传来“咔嚓”声响。
祁淮笙一夜未回,他就握着通讯器在安烟的帐逢外打盹,被这突兀动静惊醒,揉着眼睛掀开帘子,却猛地僵在原地。
安烟背对他站着,原本齐肩的秀发已经被割得参差不齐,碎发簌簌落在染血的衣襟上。
“安……”祁淮笙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安烟缓缓转身,随手扯下缠在脖颈的布条,露出喉结。
晨光勾勒出他下颌凌厉的线条,沙哑的男声裹着晨风传来:“我叫宋衍,从今天起,做回自己。”
“祁淮笙,重新认识一下吧。”宋衍笑着伸出手。
祁淮笙张着嘴说不出话,眼眶却突然发烫。
喜欢了二十年的女孩,居然是个男人?
可盯着宋衍利落的短发和挺直的脊梁,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还挺帅?
不远处传来重物坠地声。
高明抱着刚搬开的钢筋呆立当场,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
顾崇扶着水泥板的手一松,整个人往后跌坐在地;
就连向来沉稳的周野,怀里昏迷的叶薇滑了半寸都没察觉。
活死人“吼吼”怪叫着凑过来,浑浊的眼珠在宋衍身上来回打量,干尸举着发霉面包的手也忘了放下。
跳的最欢的还有被干尸硬塞在怀里的那截骨头。
“嫂…你、你真是男的?”高明磕磕巴巴地冲上前。
宋衍弯腰拾起块尖锐石片,在掌心轻轻磨着新剪的发尾,唇角扯出一抹苦笑:“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抬头望向满目疮痍的废墟,猩红朝阳将他侧脸染成血色,“我用了二十年扮成女孩,只盼着……”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攥紧石片,指缝渗出鲜血。
祁淮笙最先回过神,弯腰捡起被遗忘的面包递过去,喉结滚动着说:“安安…宋衍,先吃饭。”
宋衍盯着面包袋上的灰渍,突然想起小时候江初阳总是从家里偷零食出来跟他躲起来偷吃。
眼眶发烫的瞬间,他别过脸接过食物,狠狠咬下一大口,干涩的面包噎得他直皱眉,却固执地不肯停下咀嚼。
“宋衍。”顾崇突然喊出声,迷彩裤膝盖处的血极其醒目,“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活死人“咚咚”跺着脚,干尸也摇晃着脑袋凑得更近。
宋衍抹了把嘴角碎屑,将染血的石片扔掉。
“找江初阳。”宋衍的声音低沉却笃定,“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寒风卷起满地焦土,众人望着宋衍挺直的脊背,心里五味杂陈。
高明用力抹了把脸,重新抄起钢筋;
顾崇默默系紧伤口的绷带;
泛着蓝光的骨头被干尸按在怀里,像颗不安分的夜明珠似的不停闪烁,试图以此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干尸缺了半颗牙的嘴咧得老大,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拍着骨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压根没注意到身后黑影笼罩。
\"吼——!\"活死人铁塔似的身躯突然压过来,灰白的手指一把揪住干尸的耳朵。
干尸\"嗷\"地蹦起来,怀里的骨头\"咔嗒\"掉在碎石堆里,蓝光顿时爆闪得更凶。
\"吼吼!\"像个蠢货似的站在这里干什么?
活死人晃着干尸的耳朵,嘴角滴着黑绿色的黏液,\"吼吼!”没看见那边都挖冒烟了?
它猛地一甩,干尸像片破抹布似的飞出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撞得碎石子噼里啪啦乱飞。
干尸一骨碌爬起来,脑袋歪得跟麻花似的,缺牙的嘴还在\"嗬嗬\"傻笑。
\"吼吼!\"快去摇尸来帮忙挖!
活死人气得直跺脚,震得地面簌簌掉灰,它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蠢货。
好后悔…
自己为什么要带儿子来找它,以后好歹还能听人话,现在人话听不懂,尸话也听不太懂,长得还丑!
它造了什么孽哦。
它转头瞅见宋衍等人还在扒碎石,腐烂的鼻孔里喷出腥臭气息,突然\"咚\"地捶了下胸口。
三天后的黄昏,夕阳把废墟染成浓稠的血色。
宋衍跪在瓦砾堆里,被治愈过的指甲缝里嵌满黑泥,手里攥着半截生锈的钢筋,还在固执地撬动一块水泥板。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泥坑。
\"宋哥,歇会儿吧...\"高明蹲在旁边,喉结动了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老大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宋衍恍若未闻,咬着牙又使了把劲。
\"咔\"的一声,水泥板裂开道缝,扬起的灰尘扑了他满脸。
他伸手在碎渣里胡乱扒拉,指节擦得鲜血淋漓,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哈哈...\"宋衍突然笑出声,笑声尖锐刺耳,惊飞了废墟上几只乌鸦。
他猛地抓起旁边的石头狠狠砸,\"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石块与地面撞击的闷响,混着他压抑的呜咽,在死寂的空气里炸开。
顾崇别过脸去,偷偷抹了把眼睛。
他腰间缠着的绷带又渗出暗红血迹,却浑然不觉。
周野抱着昏迷的叶薇站在阴影里,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就连活死人都安静下来,歪着脑袋盯着宋衍,腐烂的嘴角微微抽搐。
\"江初阳!你个混蛋!\"宋衍突然扯开嗓子大喊,声音在断壁残垣间来回撞击,\"你敢骗我...\"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瘫坐在地,双手死死揪住头发,指节泛白。
祁淮笙握着水壶的手紧了紧。
三天来,他看着宋衍从最初的偏执,到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胸口像堵了团棉花。
他慢慢走过去,把水壶递到宋衍面前:\"喝点水吧...\"
宋衍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突然咧嘴笑了。
\"祁淮笙,你说他是不是化成灰了?风一吹,就散了...\"说着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慌忙用袖口去擦,结果蹭得满脸都是泥。
谁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一米远的地方,被一块碎石压在底下此时正在努力一点点试图挪开石块泛着蓝光的骨头。
夕阳的余晖像粘稠的血浆,将宋衍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
他瘫坐在碎石堆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混着灰尘。
祁淮笙蹲下身,水壶口抵到他唇边时,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别碰我!\"宋衍突然暴喝,挥开的手臂撞翻了水壶。
“宋衍!”祁淮笙的拳头带着破空声砸在宋衍脸上,把人直接掀翻在碎石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