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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文珉离开汴京后。

汴京新建了一个虹桥。

虹桥畔的灯火便如星子般次第亮起。

桥头两尊石趴蝮的轮廓渐渐模糊。

河上泊着的货船此刻都成了浮动的灯楼。

沿河三十丈的堤岸早被各色摊席占满。

炙猪肉的焦香混着新开坛的鱼鲊咸鲜,在晚风里勾缠成网。

夏仲署带着自己的儿子来一座楼船上喝茶。

几日前,就说过要来一趟的。

“这虹桥倒比西市热闹。”

夏仲署吹开茶盏浮沫,青瓷盏沿映出他眼底的倦色。

“父亲可听过'虹桥三绝'?”

夏文珉转着玉骨折扇轻笑,扇尖遥指对岸支着红泥小炉的摊子,

“炙鹿脯、蟹黄包、冰镇杨梅饮——方才船过桥洞时,香气勾得船夫都吞了三回口水。”

话音未落,船身忽地轻晃。

船娘端着碗盘掀帘而入,青瓷碟里盛着蜜饯,看来是夏仲署一向爱吃的金丝枣。

“世子恕罪,今天生意特别好,来了晚了点,掌柜特赠一壶雪芽春。”

船娘将枣碟轻放案几,面上带着惶恐。

她腕间银镯碰着瓷壶,清越声响惊醒了蜷在舱角的狸花猫。

知道夏仲署身份?

这一看,自己父亲怕是这边的常客。

“我经常跟你娘来这边。”

看到自己儿子好奇的目光,夏仲署有些尴尬,接着转换话题。

“听闻你往太学送了三车古籍?”

夏仲署拣了颗蜜枣,目光掠过儿子袖口沾的糖霜。

“不过是些大离前朝的孤本,太学博士说《豫书》残卷里载着治河良策,孩儿便让林峰送去让他们研究......”

夏文珉接过执壶斟茶,脸上乐呵呵的。

“要我说,武威郡王府那个病秧子,也就仗着圣上念旧!”

一声刻薄的声音从隔壁包厢传出,是离阳郡王府的一行人,

虹桥下的水波将隔壁的嘲讽揉碎了送进船舱。

“前日我还瞧见太学的老酸儒们围着武威郡王府的马车作揖,跟群哈巴狗似的!要我说啊——”

离阳世子夏仲允醉醺醺的嗓音裹着酒气撞上舱壁。

青瓷盏在夏仲署指间转了个圈,盏中茶汤泛起细密的涟漪。

\"世子慎言。\"

随行的幕僚低声劝阻,“这楼船常有御史台的人......”

“怕个卵!”

酒坛砸在案几上的闷响惊得狸花猫炸了毛。

“他夏仲署当年被宫里退货的怂样,汴京谁人不知?”

夏文珉的扇骨在桌面敲出轻响,惊得船娘打翻了半碟蜜枣。

圆滚滚的金丝枣蹦跳着滚向帘外,恰巧停在掀帘探头的醉汉靴尖前。

“哟,这枣儿倒是识趣,知道本世子最爱甜口......”

离阳世子绯红着脸挤进舱来。

他的醉眼在扫见夏仲署的瞬间清明了一刹,却又被酒意糊成混沌。

“这不是咱们的......嗝......宫门常客嘛!”

夏仲署的指尖扣住案几边缘,在桌角上留下划痕。

他起身时带翻了茶盏,面色不变,缓缓行礼。

“见过离阳世子。”

温润的嗓音像裹着棉花的针。

夏文珉忽然\"啪\"地展扇,惊飞了试图啄食残卷茶渍的雀儿。

“虹桥杨梅饮最解酒气。”

少年笑眼弯弯,扇尖轻点船娘颤抖的指尖。

“劳烦姐姐盛两碗来,账记在武威郡王府。”

夏仲允(离阳世子)的酒意被“武威”二字刺破个窟窿,他盯着夏文珉手中的白玉玉佩,那分明是前日父王被迫送出的赔礼之一。

“不必!本世子这就回府醒酒!”

夏仲允将蜜枣碾作猩红的泥渍甩开。

他是真害怕这位将离阳郡王府死士杀完的小崽子发飙,把自己父亲西南刺杀的事捅出去。

楼船随着踉跄脚步微微摇晃,对岸摊贩的吆喝乘风漏进舱内。

\"新熬的醒酒汤——三文管饱咧!\"

夏仲署望着桌上晕开的茶渍,忽然伸手揉了揉儿子发顶。

他是有些欣慰的。

欣慰儿子的长大。

......

皇宫养心殿内,炉子腾起青烟。

胤帝斜倚在御案后,指尖摩挲着户部呈上的荆湖路灾情急报。

殿内坐着的的三位重臣屏息垂首,连檐角滴水声都清晰可闻。

“数万流民涌入京兆府。”

胤帝将奏折轻掷案头,惊得参知政事赵汝明肩头一颤:“沈相前日还说国库丰盈,如今连赈灾粮都凑不齐?”

皇上素来仁慈,这次确实是发大火了。

枢密使王延龄抬袖拭汗,余光瞥向身侧沉默的三司使沈惟清。

“禀陛下!”

沈惟清忽地伏地叩首:“去岁修缮有不少皇陵耗银,今年春,江淮盐税又因水患折了三成......”

“朕问的是对策。”

胤帝屈拳叩响御案,震得茶盏叮当。

赵汝明膝行半步道:“臣请调河北常平仓余粮,先解荆湖燃眉之急。”

“不可!”

王延龄急声打断:“北疆榷场刚报北蛮异动,河北驻军粮草岂能轻动?”

沈惟清突然冷笑:“王枢相若肯裁撤三路冗余厢军,省下的粮饷足够养数万流民。”

“厢军裁了,谁去填河防汛?北蛮若是打过来,我们该怎么办?沈计相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够了。”

胤帝揉着眉心打断老东西们的争吵,目光掠过殿外飘摇的宫灯。

当年自己提出“裁军屯田”时,这群老臣也是这般吵作一团。

“传旨。”

帝王温润的嗓音让争执骤歇:“着三司十日内置办足够的陈粮,由禁军押送荆湖。赵卿拟个《劝粜诏》,汴京五品以上官员捐粮抵税。”

沈惟清喉头滚动:“陛下,陈粮多霉......”

“总比观音土强。”

胤帝拂袖起身,惊得三位重臣慌忙俯首:“再让皇城司盯紧些——朕不想听见荆湖路饿殍遍地时,汴梁城里还有人拿新粮酿酒。”

不远处报时的宫人,正吆喝着时刻,混着帝王离去的脚步声,震得赵汝明官袍下的脊梁阵阵发寒。

皇上向来仁慈,在位期间从未杀过任何的一个文臣士绅。

没在中枢待过的人,可能都会以为这位陛下,是个好欺负的主。

赵汝明撇了撇嘴,参知政事,其实就是丞相。

这位君主在位期间,已经换了四五位丞相了。

赵汝明起身老神在在的看一下另外两位老头,陛下的威势还是在的,只要一生气,再怎么风光的重臣,也得战战兢兢的跪下。

“看什么看,老夫可是上过战场的,不服来单挑啊!”

王延龄瞥见赵汝明的目光,瞪了回去。

“哼!跋扈。”

沈惟清面色严肃,显然对王延龄在养心殿就敢放肆有不满的。

听见有人蛐蛐自己,王延龄下意识的望了过去。

“你这个老东西,每次财税一不够,就想着裁军,老夫还没找你麻烦呢?”

王延龄正欲动手,忽然被外面一个太监的声音吸引。

“皇上有话!”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正在闹腾的几个老东西,全部拱手行礼。

大胤并不兴跪拜礼,只不过胤帝刚刚表现的十分愤怒,老东西们只能下跪表示回应圣怒。

“圣上说了,从内帑拿些银子多买些粮食,一并送往。”

三位老臣面面相觑,虽然毫无意外,但还是感动。

“陛下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