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
简单的两个字,江以凡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老陈深深鞠躬,转身时机关手发出轻微的齿轮转动声。
风青萍迅速收起隔音阵法的阵盘,低声道:“你父亲……”
“没事。”江以凡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跟紧我。”
四人跟着老陈穿过曲折的回廊坊夜露打湿了青石板,月光在廊柱间投下斑驳的影子,碎碎突然从黎南烛肩头立起来,魂火微微跳动。
“怎么了?”黎南烛轻声问。
小骷髅歪了歪头骨,骨爪指向回廊尽头的一座亭子,亭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正在独自对弈。
江以凡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家主在等各位。”老陈停在亭外三丈处,躬身退到一旁。
亭中人落下一子,清脆的玉石碰撞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过来。”
那声音不怒自威,江以凡的脊背明显绷紧了。
他大步走到亭前,却固执地停在台阶下:“家主。”
黎南烛这才看清亭中人的样貌——与江以凡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只是更加冷峻。乌木簪束起的发间已见银丝,执棋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处有几道陈年剑痕。
江家主头也不抬,又落一子:“擅动祖庙禁制,按家规当如何?”
“禁足三年。”江以凡声音僵硬,“但这次是……”
“意外?”江家主终于抬眼,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在碎碎身上停留了一瞬,“五行道宗的护道骨灵?”
黎南烛下意识把碎碎往怀里带了带:“见过江前辈,这是晚辈的护道骨灵,名叫碎碎。”
月光透过亭角的风铃,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江以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坐。”江家主指了指石凳,“既然回家了,总该喝杯茶。”
老陈不知何时已经备好了茶具,正冒着袅袅热气。江以凡却站在原地没动:“您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猜的。”江家主给自己斟了杯茶,“剑心宗在赤水城闹出那么大动静,以你的性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黎南烛他们,“肯定会带同门走最安全的路。”
碎碎突然从黎南烛膝头跳下来,骨爪咔嗒咔嗒地走到棋盘边,歪着头看那些黑白交错的棋子。
江家主的目光终于显出一丝波动:“灵性不错。”
“家主。”江以凡突然单刀直入,“我们需要借用江家的传送阵回五行道宗。”
江家主摩挲着手中的棋子:“理由?”
“剑心宗在追查一些......”江以凡斟酌着用词,“与我们无关的事。”
“无关?”江家主突然轻笑一声,从棋罐中取出一枚白玉棋子按在棋盘某处,棋子落定的瞬间,整个棋盘亮起微光,浮现出赤水城的形象。
投影中,十几个剑心宗弟子正在搜查,为首的正是李南意。
“剑心宗弄出来这么大动静,”江家主淡淡道,“你管这叫无关?”
风微澜突然按住刀柄:“江前辈,我们……”
江家主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指尖再次轻叩棋盘,一枚黑子突然弹起,精准地落在天元位置。
棋盘上的星位顿时亮起微光,浮现出江家各处建筑的虚影。
“祖庙禁制被触动的瞬间,七位长老的传讯符就送到了我案头。”他语气平淡,却让江以凡的脊背又绷紧了几分,“三长老甚至提议启动大阵。”
碎碎的魂火突然跳动了一下,骨爪无意识地模仿着棋盘上星位的排列,江家主余光扫过,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传送阵每旬开启一次。”他端起茶盏,“下次是三天后。”
江以凡眉头一皱:“三天太久了,剑心宗——”
“这里是北境。”江家主打断他,茶盏重重落在石桌上,“不是赤水城。”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亭角的风铃叮当作响。
黎南烛注意到江家主说这话时,指腹在茶杯边缘摩挲的位置,恰好是地图上江家与剑心宗势力交界处。
“父亲。”江以凡突然上前半步,“他们是我带回来的。”
江家主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江以凡身上,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为了同门而叫出那个他许久都没听过的称呼。
二人对视的刹那,黎南烛仿佛看到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所以你们还能坐在这里喝茶。”江家主从棋罐中取出一枚白玉棋子,在指间转动,“而不是在刑堂受审。”
碎碎突然咔嗒一声跳上棋盘,骨爪点在代表祖庙的虚影上,江家主眉头微挑,竟没有斥责这冒失的举动。
“小家伙倒是会挑地方。”他轻哼一声,“一踩就踩在大阵的阵眼上。”
风青萍的瞳孔骤然收缩。
黎南烛这才注意到,碎碎站立的位置恰好是棋盘上星力最盛的节点。
江家主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叩,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江以凡脸上。“三天。”他起身,衣袍带起一阵松香,“这期间你们待在听雪轩。”
……
江家主转身离去时,衣摆带起的风拂过棋盘,几枚棋子微微颤动。
“老陈。”他头也不回地吩咐,“带他们去听雪轩。”
老陈的机关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是,家主。”
待那道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江以凡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他盯着棋盘上被碎碎碰乱的棋子,眉头紧锁。
“跟我来。”
听雪轩坐落在江家最僻静的西苑,四周古松环绕,月光透过枝叶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三天不要离开院子。”江以凡声音低沉,“外面会有巡逻的侍卫。”
风微澜抱着刀靠在门边:“你父亲明明知道我们是被迫闯入禁地……”
“正因为知道,才要按规矩来。”江以凡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纹路,“江家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四师兄,”黎南烛问道,“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得借助江家的传送阵……”
“我们北境的传送阵有些特殊,”江以凡摇了摇头,“每一个月才会开启一次,距离下次开启至少还有半月……”
他们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没人能确定这半月会不会出现别的意外。
碎碎突然从黎南烛怀里跳下来,骨爪轻轻叩击地面,青石砖发出空空的回响,江以凡蹲下身,在某块砖石边缘轻轻一按。
“咔”的一声轻响,砖石翻转,露出个暗格,里面整齐地码着几册书卷和一个小木盒。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