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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楼猛地抬起头。

就见面前杵着个大高个男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短打衣衫,胸前的衣襟上面猩红一片,全是血。

脸上也都是血,糊得几乎看不清五官。

但沈玉楼还是从那双深邃的黑眸中,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血糊糊的人是赵四郎。

“赵大哥?你……”

沈玉楼的一颗心猛地蹿到嗓子眼根上,吓得连忙捂住嘴巴,声音和身子都一起哆嗦起来。

这么多血……

这是伤得多严重啊,才会流这么多的血!

望着赵四郎胸前几乎被血浸泡出光泽的衣襟,沈玉楼的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耳膜“嗡嗡”响,只看见赵四郎的嘴巴在一张一合,但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大哥,你快坐下,我这就去给你叫大夫!”

将人摁到木榻上坐下,沈玉楼扭头就往外跑。

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赵四郎还能自己站起来,可见应该是没伤到脏腑之类的要害。

那就是单纯的皮肉伤了。

只要是单纯的皮肉伤就不怕。

把伤口缝合起来,后面再精心照料,别让伤口发炎,就死不了人。

赵四郎那么强壮,身体底子不错,肯定能恢复过来!

……对了,这个时代有没有缝合术?

一时间,沈玉楼脑子里面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冒,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听不见赵四郎在叫她。

直到手腕被人从后面拽住。

她扭头往身后看。

就见一身血的赵四郎站在她身后,眼睛亮晶晶的,弯唇朝她笑道:“我没事,身上这些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我只有胳膊上受了点皮外伤。”

怕沈玉楼不信,赵四郎说完,便撸起袖子,又解开纱布,让沈玉楼看他胳膊上面的伤。

就见他肌肉隆起的大臂外侧有一道约莫三寸长一些的伤口。

看伤口的切面平整光滑度,像是利器划出来的。

许是对方力道不足,又或者是赵四郎躲避得及时。

总而言之,那道刀伤虽然看着挺长的,但其实切口并不深,伤口都没有裂开外翻的迹象。

真就如赵四郎所言,就只是一点儿皮外伤。

赵四郎又补充道:“本来,就是这点伤,也能避免的,只是和我一块去捉拿匪徒的张阿武,被一个匪徒从后面偷袭,我着急救他,这才受了点儿小伤。”

他看了眼身上血糊糊的衣服。

“我身上的这些血,大部分都是匪徒的。”

原来,赵四郎和张阿武两人,按照韩辛夷提供的信息,带着十来个衙役前去捉拿匪徒。

然而等他们到了地方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韩辛夷说的那样,他们去的地方,根本不是几个街溜子的藏身点,而是真正的匪窝。

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匪徒,和真正的匪徒,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何况这还是一群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专门干杀人劫财的悍匪。

这群悍匪杀人不眨眼。

赵四郎等人一过去,双方就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因为韩辛夷提供的错误信息,张阿武带的人手不多,比对方的人数足足少了一半,打起来可想而知有多吃亏。

这一战中,张阿武带过去的人死了一半,剩下的也大多都身负重伤。

“好在最后,我们还是将那个匪窝给剿了,领头的抓了活口,已经关进了县衙大牢。我们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帮百姓清除了一大危害。”

不然的话,若是任由那群悍匪继续在外面为非作歹,还不知道要伤及多少人的性命。

而每一条性命的消亡,都会给其身后的家人带来沉痛的打击。

甚至还会导致其身后的家庭分崩离析。

所以,即便他们这一次的剿匪行动出现了意外,甚至还出现了超出预估的伤亡,但也依旧是成功的。

赵四郎只用了三言两语,便概括了和匪徒们厮杀的全过程,连语气都很稀松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他明明是这场剿匪行动能获得成功的最强战力。

沈玉楼咬住嘴唇,眼圈红红地望着赵四郎垂在身侧的右手。

赵四郎的右手,包括整条右臂,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而他右手手掌虎口那里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血将纱布渗透,入眼一片猩红,让人不用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出纱布下的伤口该有多狰狞。

再结合他手臂无意识颤抖的现象分析,沈玉楼不用问都知道,他虎口处的伤,定是用力过度,导致虎口崩裂了。

毕竟敌我双方人数悬殊,赵四郎定是拼上了性命去杀敌,才打赢了这场恶战。

不然的话,县衙那边也不会破格将他招进衙门做事,还让他做捕头。

原本的捕头张阿武,在这次剿匪行动伤到右腿,余生怕是都要拄着拐杖行走了。

所以,在行动中表现出色的赵四郎,便入了县令大人的眼,又由张阿武在旁推荐作保,捕头这个缺,便落到了赵四郎的头上。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气愤,沈玉楼眼中沁出泪花来,她扶着赵四郎在旁边的木榻上躺下,又把身上的钱都摸出来递给赵宝珠。

“宝珠,你去前面,跟医馆伙计买点伤药膏,要好一点的。”

赵四郎这也算是工伤了,一应花销都由县衙那边负责,只怕县衙未必舍得给用好药。

赵宝珠也想到了这一点,“哦”了声,便跑到前堂找到还在擦拭药柜的小少年,买了瓶医馆里最好的伤药膏。

沈玉楼给的钱不够,她把自己最心爱的短刀都给押上了。

回到后院,两个女孩给赵四郎的伤口重新做了番包扎。

也不知道是用上了好药的缘故,还是心理作用,总而言之,赵四郎觉得,伤口好似没先前那么疼了。

他笑着打趣道:“难怪世人常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还别说,换上价格贵的药膏,伤口立马就不疼了。”

那是不可能的。

又不是什么神丹妙药,哪可能那么神奇。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两个女孩安心罢了。

两个女孩感受到了他的用意,便都强忍着难受,故作轻松地呼出口长气。

赵宝珠望着自家四哥,满眼崇拜道:“四哥,你现在当成捕头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得管你叫大人啊?”

“……”赵四郎瞥了她一眼,笑道,“对,要叫大人,还得磕头,给孝敬。”

“啊?为啥呀?我见大家见了张捕头,也没磕头,没给孝敬啊。”

“因为我是你哥。”

“……好哇四哥,你拿我打趣!”

赵宝珠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捏起拳头就气咻咻地去捶赵四郎。

屋子里响起兄妹二人的笑闹声,先前的沉闷和压抑一扫而空。

沈玉楼笑看了一会儿,见赵四郎虽然面色苍白,但精气神还不错,她这才放心地出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