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这天,太阳毒得像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得人皮肤生疼。
周震岳天没亮就起了,轻手轻脚地在厨房熬了一锅绿豆汤,晾凉后盛进竹筒,用粗布包好塞进背篓。
他站在东厢房门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叩门:\"起了吗?该下地了。\"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一声闷响。
周震岳心头一紧,差点破门而入,却听见楚星焕带着睡意的声音:\"马上好!\"
十分钟后,楚星焕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乱蓬蓬的翘着,衬衫扣子还系错了一颗。
周震岳的目光在那片露出的锁骨上停留片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吃早饭。\"
桌上摆着凉拌黄瓜和玉米面馍馍,还有两碗晾得恰到好处的绿豆粥。
楚星焕小口啜着粥,时不时偷瞄正在收拾镰刀的周震岳。晨光中,那人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起伏,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在锁骨凹陷处积成一小片水光。
\"真要跟我去?\"周震岳突然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看过来,\"天热。\"
楚星焕把勺子放回碗里:\"说好帮忙的。\"他固执地抿起嘴,唇边沾着一粒绿豆皮。
周震岳鬼使神差地伸手,拇指擦过那柔软的唇角。两人同时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沾了东西。\"周震岳干巴巴地解释,耳根红得滴血。
楚星焕低头继续喝粥,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掩饰着上扬的嘴角。
麦田在烈日下泛着金浪,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麦香。
周震岳分给楚星焕一顶草帽和一副手套,自己则赤着手开始收割。
镰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光,麦秆整齐地倒下,很快在他身后垒成小山。
楚星焕学着他的样子挥动镰刀,没几下就气喘吁吁,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汗水浸透衬衫,贴在单薄的背脊上,勾勒出蝴蝶骨的轮廓。周震岳时不时抬头看他,眉头越皱越紧。
\"歇会儿。\"他走过来夺下楚星焕的镰刀,递上竹筒,\"喝点水。\"
绿豆汤已经晒得微温,带着淡淡的甜味。楚星焕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几滴液体顺着下巴滑落,消失在衣领深处。
周震岳的视线追随着那滴水珠,喉结不自觉地跟着动了动。
\"我还能割。\"楚星焕逞强道,把竹筒塞回周震岳手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
周震岳一把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别闹。\"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得能把人烤化。楚星焕的动作越来越慢,眼前开始发黑。
他咬牙坚持着,不想被周震岳看轻,却在弯腰捡一束麦穗时突然天旋地转。
\"星星!\"
周震岳的惊呼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楚星焕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充斥着汗水和阳光混合的气息。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若千钧。
\"坚持住...\"周震岳的声音在发抖,有力的臂膀将他打横抱起。
颠簸中,楚星焕隐约听见周围村民的惊呼和议论,但很快这些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周震岳胸膛里急促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着他的耳膜。
再次清醒时,楚星焕发现自己躺在东厢房的床上,衣衫尽褪,只盖着一条薄毯。额头上敷着冰凉的湿毛巾,窗外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衬得屋内更加安静。
\"醒了?\"周震岳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沙哑得厉害。
楚星焕转头,看见他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端着碗,眼下挂着两轮青黑。
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他疲惫的脸上,细小的汗珠在鼻尖闪烁。
\"我...怎么了?\"楚星焕一开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中暑。\"周震岳放下碗,扶他慢慢坐起来,\"差点吓死我。\"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碗里是冰镇的绿豆粥,上面漂着几片薄荷叶。周震岳舀了一勺送到楚星焕嘴边,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楚星焕乖乖张嘴,冰凉的粥滑过喉咙,缓解了火烧般的灼热感。
\"我自己来...\"他伸手想接碗,却发现胳膊软得像面条。
周震岳摇头,继续一勺一勺地喂他。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勺子偶尔碰触碗壁的轻响。楚星焕注意到周震岳的手上有几道新鲜的血痕,像是被麦秆划伤的。
\"你手...\"他虚弱地指了指。
周震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无所谓地耸耸肩:\"小伤。\"说完又舀了一勺粥,\"再吃点。\"
一碗粥见底,周震岳用毛巾轻轻擦掉楚星焕唇边的水渍。他的动作无比轻柔,眼神却深沉得吓人,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以后不准这样。\"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不准逞强,不准不顾自己身体,不准...不准吓我。\"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
楚星焕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周震岳这样失控的样子,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下意识伸手抚上周震岳的脸颊,指尖感受到微微的颤抖。
\"对不起。\"他轻声说,拇指擦过对方眼下那片青黑,\"让你担心了。\"
周震岳猛地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疼他,又在意识到后立刻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再睡会儿。\"说完就要离开。
\"别走。\"楚星焕拽住他的衣角,声音虚弱却坚定,\"陪我一会儿。\"
周震岳僵在原地,背影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半晌,他慢慢转身,在床沿坐下,却刻意保持着距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