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吃糖。”
心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我混乱的思绪瞬间拉回。
当我的视线落在心儿身上的时候,就看到心儿在流泪。
她双手捧着那颗糖,双眼里汩汩的血泪往下流。
皮肤上的裂痕中,同样有血溢出来。
“姐姐,吃糖。”
“姐姐,快吃糖。”
“……”
她始终站在那儿,流着血泪,殷切地要我吃糖。
一遍又一遍,像一个被上了发条,机械地转动着的瓷娃娃。
这诡异的一幕幕,让我本来下定决心要对麒麟庙一探究竟的念头,在这一刻被动摇了。
麒麟庙里暗藏的玄机,怕是比我预测的还要惊险万分。
“姐姐,吃糖啊……”
在心儿又一次的乞求声中,我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将弓弦拉满。
这一次我没有搭上铜钱,而是在拉满弓的刹那间,猛地将长弓对准半空,松开了手。
一团火焰冲破白烟,势不可挡地冲向天空。
凤梧的火焰是能燃烧阴邪之气的。
可当它冲出去之后,我就发现不对。
天,变了。
本来白蒙蒙的天空,忽然变成了黑色。
不是乌云压顶的黑,因为我周边还是亮着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我头顶的这片天上拉起了一道黑幕。
凤梧的火焰冲上半空,在黑幕之下炸开一个绚烂的火花,却瞬间被黑幕吞灭。
怎么回事?
“姐姐,吃糖,求求你,吃糖。”
“桐桐,救救你的小弟弟,一滴血,只要你的一滴血他就能活命。”
“给我一滴血,一滴就行。”
“……”
黑幕出现的时候,心儿似乎有些崩溃了,说话的音调猛地拔高,有些歇斯底里。
而村民们开始不安地向我跪行涌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奶距离我最近,她伸出那只断了一截中指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腿,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皮肉之中,一张一合的嘴不停地向我讨要一滴血。
香灰弥漫,白烟纷飞。
我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可脑袋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这群人,早就死了!
包括心儿。
他们现在都是提线木偶,被人暗中操控着。
我不可能给任何人血,更不可能吃心儿的糖。
一旦我开了头,接下来这群人能将我生吞活剥了。
黑幕一寸一寸地压下来,光线不暗,却越来越压抑。
“桐桐,给奶奶一滴血,只要一滴我就能活下来,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好好爱你,把这么多年欠你的亲情,全都弥补回来好不好?”
“还有……还有再给你小弟弟一滴血,他还小,他是咱们姜家的根,根不能断。”
“还有啊,也给你爸爸一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奶如数家珍一般地安排着我身上流淌着的每一滴血。
每一滴血都有它的用处,唯独就不应该待在我的身上。
我忽然就冷笑着抽了抽嘴角:“把我杀了你们自己抱着我吸,想吸多少吸多少,你看行不行?”
本来还在机械地喋喋不休地说着话的我奶,瞬间卡机了。
我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将长弓对准了她的眉心。
拉满弓,松手。
弓弦有力地颤了颤,一朵火焰瞬间没入了我奶的眉心。
香灰遇到火焰,一下子亮了起来,没有火苗,却红阴阴的一片。
我奶顿时瞪圆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曾经可以被她随便搓扁捏圆的孙女儿,此刻竟会对她见死不救,甚至痛下杀手。
我也从未想过要杀人,并且直到这一刻,我都笃定,这一群人……如今并不是人了。
他们形同伥鬼。
我奶的皮肤下层,从眉心处往四周扩散,红阴阴的颜色逐渐透出皮肤,整个人仿若一只被点着的人皮红灯笼一般。
刚才还跟着她一起包围我,想要跟我索要一滴血的村民,此刻一个个惊骇地朝着旁边退出去,生怕我再拉弓,将他们也点燃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拎着长弓,大步地朝山下走去。
“桐桐姐姐……姐姐……糖……”
心儿的声音不断地在身后传来,我没有回头,脚下步子越走越快。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在下山,明明已经越来越远离麒麟庙了,可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可能是头顶上的黑幕越压越低的原因。
也可能是因为,脚下的山路仿佛永远走不完似的。
我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张黄符出来,还没等我念咒,那黄符腾地一声燃起,瞬间化为灰烬。
我一愣,又拿出一张,还是瞬间燃尽。
好重的阴气!
我环顾四周,不明白这股强悍的阴气是从何而来。
我抬头望天,黑幕已经近在头顶。
并且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有电流一样的光透过黑幕,蛛网一般地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我拧紧眉头,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记得之前在珠盘江上,黑棺出现的时候,头顶上的天空好像就是这样的!
天罚?
这两个字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却再也挥之不去。
不是说麒麟神君护佑着踏凤村吗?
这天罚又从何而来?
我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前走。
可还没走多远,前方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露出后脖颈的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是一对龙凤胎。
男孩叫宋旭年,女孩叫宋明萱。
我猛地向后退了两步,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会是他们?!
这一对龙凤胎,就是当初宋家献祭到望亭山去的那一对。
后来在踏凤村中,也出现了一对龙凤胎,一模一样的名字。
这也是我对麒麟送子第一次产生怀疑的导火索!
不行,这条路有问题。
我下意识地转身,想要另寻一条山路下山。
可是一转头,我就看到我后方不远处,也跪着一个孩子。
同样诡异的姿势。
紧接着,我又转了一个方向……
我连续换了好几个方位,最终却发现,我的四周每一个方位上,都出现了一个或者两个这样的孩子,以诡异的献祭姿势将我团团围住了。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我隐隐有猜测,他们的出现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所跪的方位,很可能形成了什么阵法。
他们用这个阵法将我困住了。
而这个阵法里,阴气极重。
更可怕的是,我在一个女童的后脖颈上,看到了我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