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总算回来了。”滕樱起身,如画的眉眼少了疏离。
“我听说要举办宗主大典…”穆冰情语气微顿,隐隐掺忧,“师父至今毫无音讯,小师弟也昏迷百年之久,这一次宗主大典我们避无可避。”
她口中的小师弟自然不是淳乐弥,而是宗主、她们师傅的爱子,林礽。
两女行到玉石桌前坐下,滕樱也为此事发愁:“师兄闭关未出,婻宓又和大长老的徒弟走得近,我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如今师姐回来就好了,宗主大典尚未举行,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许还有转机。”
“很难。”穆冰情微微摇头。
百年过去,按照宗规,宗主百年不问宗事,便自动卸任换有能者居之。
这百年大长老作为代宗主,掌管宗内上下,并无大的错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次宗主人选不出意外便是他了。
“若是小师弟能醒来就好了。”滕樱低声。
小师弟作为宗主之子,理应继承宗主之位,若是他能醒来,有她们和大师兄在,绝对能将他推上宗主之位。
穆冰情如仙容色微黯,想起从前的时光。
那时师傅仍在,他们师兄妹五人在一处一同长大,何等要好,每一天都很和乐。
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师弟,刚学会走路就跟着她们,尤其是喜欢粘着师兄,走哪跟哪,只要一回头,就能见到小家伙举着两只小手要抱抱。
许是想到趣事,她眉眼温柔驱散清冷,露出怀念之色。
记得有一次,小师弟因为没憋住,尿在了师兄身上,那么小的年纪就懂得害羞,奶包子一样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那次后,好多天都躲着不肯见师兄。
小脸上清晰的写着‘羞愤欲绝’‘心如死灰’,如今再想起来,美好的竟恍如隔世。
穆冰情眼里的笑如冰消融,“小师弟不同于寻常孩童,身子自小弱,正是应了慧极必伤的道理。”
师傅当年正是为替小师弟寻灵药,一去杳无音信。
最后没有等来师傅的灵药,小师弟没多久就陷入了昏迷,进入了一种神寂的状态,好在性命无虞。
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滕樱悄然攥紧指尖,百年过去,小师弟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当真还有苏醒之日吗…
一片雪花从眼前飘过,将她从伤思中拉回神,伸手接着雪花,不无打趣:“许久不见,师姐法力又高深不少,只是再不收收,我这碧落山就要成为雪窟了。”
穆冰情一愣:“这冰雪并非我法力,是宗内有了冰灵根长老吗?”
二女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并未。”滕樱心跳莫名加速,向她解释:“你走的这些年,宗内长老还是那么几位,我并未听说有谁觉醒了冰灵根!”
盯着漫天的冰霜,她难得面露错愕:“不是师姐你的法术,那会是谁的…”
照在身上的阳光炙热滚烫,穆冰情是天生的冰灵根,对温度的敏锐远超常人。
她站起身给出判断:“是火灵根和冰灵根相斥,引起的天地异象。”
相斥?
觉醒灵根本就罕见,何况冰火双系,宗里哪有…
二女相视,都从对方眼里窥见不可置信。
“小师弟!”
她们声音还未落下,头顶上空一道流光乍现,直奔玄丹宗的最东边而去。
最东边是她们师傅的居所,如今玄丹宗的禁地,师傅不在,小师弟沉睡在那里,有专门的弟子看守,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
“是大师兄,他提前出关了!”
滕樱声音一紧,隐隐急迫的发颤,“大师兄应该也是感应到冰火灵根,所以才出关去探查,师姐我们也快过去吧!”
穆冰情颔首。
二女速度同样不慢,落后辛蕴一步到达丹玉殿前。
随后四面八方来人,有长老,也有许多内门弟子,纷纷停在半空朝这边张望。
有资历的长老倒是落下身形,和辛蕴等人站在一处。
“大师兄,这异象是不是…小师弟?”滕樱忐忑的问,心中有期待,又恐期待再次落空。
百年里,她无数次希望出现奇迹,小师弟能够醒来,可是无一不是以失望告终。
辛蕴周身仙气无痕,神色不见变化,空明脱俗,可背负在身后,隐在袖中的手已然微紧。
“是他。”不会错。
大长老姗姗来迟,即便有意隐藏,脸色和周身气息的动荡,仍可以窥见未曾彻底消尽的怒意。
看来来前发了不小的脾气。
至于发脾气的原因是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就这么巧么?
滕樱疏离贵气的眸子划过讽刺,上不得台面的老东西,见三师妹和淳乐弥一起到了,微微敛眸收回视线。
她这师妹心性单纯,待人热情,若是遇到同样心思单纯之人倒还好,就怕所遇不淑,遭人利用而蒙在鼓里。
穆冰情在她的示意下,也朝那边两人看过去,和那位淳师弟视线对上,淳乐弥见到她眼眸一亮,腼腆又害羞的朝她恭恭敬敬一礼。
她垂眸,淡淡回之颔首。
的确。
太刻意了。
若真是腼腆害羞的性子,正常的反应不会是那样,这人不仅恭敬行礼,还动嘴无声唤人,行动太过讨好刻意。
更多的时候,‘无心’的正常人应是回避视线,再才是这番行径。
这位淳师弟,并不似表面纯良。
淳乐弥不知道的是,只是一个碰面,他就在穆冰情心里留下了刻板印象。
不是好的。
是单纯的居心不良。
至于辛蕴,视线从始至终未曾离开丹玉殿,殿外大阵像是收到了感应,无人自启,任何人不得靠近殿门半步。
轰隆一声,惊天的雷打下,震耳欲聋。
天空两极分化,一半炽阳入夏,一半冰雪入冬,仿佛整个天都要坍塌下来。
长老们满头大汗,抬手擦着,处在另一边冰雪世界的内门弟子,个个冻得浑身发抖,吐出的气息化作白雾。
“是小师弟,小师弟要醒了!”
隗婻宓捂住嘴,手里刚炼制出来的丹药落地,咔嚓一声,玉瓶碎裂,褐色圆润的丹药滚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