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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隔壁睡了”清风尾音裹挟着哭腔砸入走廊。

描金的大门砰的一声合拢,转瞬间,房间独剩无忧一人。

她困乏地揉了揉眼睛,抓起床旗扔在油画上,同时甩出一把匕首固定,待看到男人被完全遮住,她这才躺上床。

月光漫过地毯时,床尾的真丝流苏突然无风自动,此时无忧呼吸匀速,华贵的鹅绒枕上泛着层层碧波。

她头顶之上,那巨幅油画里早已空无一人,深海砗磲的画框内只余下一片涌动的暗潮。

男人垂落的白发与无忧青丝相缠成蒂,当他那黑金衣摆扫过鎏金雕花床柱时竟泄出几星暗金咒印。

他俯身,鼻尖有意蹭过无忧微启的唇瓣。

“嗯~”

听到一声娇萌的哼咛,男人喉间震出极轻的闷笑。

他仿若珍宝般将人拢进怀里,一张惊世无双的面孔更是同江泽毫无二致。

窗外,月影遍地,蚀骨的阴寒刺破窗棂,巨大的玻璃窗表面凭空浮出丈余高的红色鬼符。

熟睡中的男人猛然睁开眼,一双冰冷的血眸渗着鎏金红光,窗外鬼符顿时缩成一条赤色小蛇,乖顺地游进室内,一道青烟旋即现身。

“孟良见过帝君,娘娘后续要狩猎的地方已经布置完成。”

少女跪伏时发间银铃轻响,霜色广袖下指尖微微发颤,绣着彼岸花的衣领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嗯,娘娘向来喜欢亲力亲为……倒显得本君过于懈怠了……”

瞥见自家帝君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孟良慌忙将头再次贴上地毯。——万年前见过这笑靥的鬼吏,如今都还在忘川河底泡着呢。

“算算时间,娘娘也该醒了,去备膳吧。”

“是,孟良告退。”

青烟消失,男人指尖轻点在无忧眉心凝结成光,他想探查出她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塔拉基?”

男人声音好似淬了冰一般,“酆都的彼岸花海,难道还抵不过漫天风雪?”

看来……

是该和他见一面了。

“江泽……”无忧忽然在梦中呓语,男人暴戾的血瞳瞬间化作春水,他指尖轻捻出一朵冰晶的白花,轻轻别在无忧散开的发间。

这时,感受到触碰的无忧迷迷糊糊睁开眼,目光正好对上男人半敞的胸膛,一息,她脸色骤变。

“天罡骇动,上书三清,急急如律令!”她一个鲤鱼打挺撞翻床头柜上的青玉瓶,并指成诀在空中化出道道残影。

十二道紫雷电符瞬间点燃,却在还不曾触及男人的半米开外刹那化成满天金粉。

“呼~”

男人故意吹了一口气,将金粉凝成一朵紫金鸢尾簪回了她的发间。

“可恶……”无忧后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一把从发间拽下花朵,扔到了男人的身上。

后者却似得到鼓励般,站在床上,身子斜倚着画框低笑,黑金的腰带松垮垮悬在腰间,说不出的形骸放荡。

“夫人新创的飞花倒是别致……”

他说话间,无忧已经抄起手边的香炉砸来,奈何半路被黑纱缠成一个粽子又挂回了原位。

“好好好,来阴招是吧。”

无忧盯着男人,唇线紧绷,下一秒,言法再次祭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急急如律令!”

“五帝降威,三清法剑,给我劈!”

“太上圣力,敕斩万魔!”

“天地雷德,万法震荡,以符为引,速速轰!”

………就这样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无忧赤脚踩在地毯上掐诀,窗棂上的玻璃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顿时化作一只只水晶雀鸟。

它们在房间里飞了一圈后又变回玻璃,如此往返,累得无忧指着身前的男人,想骂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你……你…你………”

见她累得嗓子都哑了,男人心疼的从床上走下来,刚靠近就被无忧的桃木剑抵住了喉咙。

“无论你是谁,我都不许你伤害我老公。”

闻声,男人身体一震,苦笑叹息,看来这丫头已经猜出了他同江泽之间的渊源,可偏偏……

“夫人既知他是我,我是他,为何还要这般苛待本君?”男人嗓音带着轻颤,眼睛祈求般望向她,一时间无忧举目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时,门开了,孟良捧着翡翠食案飘了进来。

“娘娘,快来尝尝您最爱的清蒸忘川鲤还有玉方糕,帝君特意交代连竹篮一并带了过来……”

此时的无忧心乱如麻,她只是猜测,不想竟真是如此,那她到底是谁?

酆都的帝后?

长平的猎人?

江泽的妻子?

男人看出无忧眉间团聚的愁云,他屈指弹开桃木剑,抬手牵起无忧朝餐桌走去。

“夫人疑我,也要填饱肚子才好。”

“我才……”无忧刚想拒绝,肚子却不争气的发出阵阵雷鸣。

“听话,张嘴”

男人夹起一块水晶饺递到她的唇边,无忧恶狠狠咬住筷子尖,含糊说道:“等我吃饱,看我怎么收你!”怎么办?她想不起来他……

“好”男人宠溺点头。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无忧边吃边指挥男人给她夹菜,腮帮子一直保持鼓囊囊的。

饭吃到一半,无忧突然停了下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却止不住眼眶中翻滚的泪珠,“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你?”

如果她真的是酆都帝后,那她为什么会没有关于酆都的任何记忆?

见状,男人心疼的抬起手拂过她的眼睛,将眼眶中的泪珠尽数隐去,“无妨,现在记也一样,夫君乃是冥司神灵之最,酆都大帝冥九夜,你我夫妻万载,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说到最后,泪水一颗一颗顺着男人冰冷的面容砸下。

随着他指尖的划过,碗中映出的竟是万年前酆都大婚的景象——散发着蓝银光的东珠正一颗颗滚落忘川河。

冥九夜垂眸望着汤羹里浮动的倒影缓缓说道:“你总说人间烟火比帝宫的要好看,那年你说要尝孟婆新熬的甜汤,我不过是转身取个琉璃碗………”

男人喉咙滚动着压抑的哽咽,呼吸间,冰霜爬满了整个房屋,门上的珊瑚珠帘也在跟着“哗哗”作乱。

这时,窗外骤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响动,整整十八盏引魂灯随风飘进了露台。

只见冥九夜颈间黑纱转瞬绞紧,暴起的青筋下浮现出暗金契纹,他轻轻托起无忧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那些伤你的,为夫都锁在了诛神台下,我要他们生生世世都受着万剑绞杀的滋味,永世不得往生!”他声音低沉暗哑,宛如地狱的恶鬼。

刹那间,无忧发间冰花破碎,记忆如潮水漫过。

【长生殿的琉璃瓦簌簌落着血雨,无忧光着脚踉跄奔逃,凡她踩过血莲绽开。

“娘娘!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