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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瑞鹤名画,除夕噩耗

申时末的日光,已然稀薄得如同隔了层陈年素纱,斜斜地自品幽阁西窗透入,在花鸟座钟上投下几道狭长、暗淡的光带。

光带尽头,恰好落在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上。

纸是上好的熟宣,墨色清雅,晕染得极有分寸。画卷之上,十八只白鹤姿态各异,盘旋于一片庄严的宫殿群上空,青天朗朗,祥云缭绕。正中那只引颈高鸣的仙鹤,羽翼舒展,似乎下一秒便要破纸而出,直上九霄。

落款处,瘦金体的“天下一人”印记,带着一种睥睨又脆弱的矜贵。

谢蓉婷指尖轻轻拂过那振翅欲飞的鹤翼,动作温柔得近乎怜惜。这卷宋徽宗《瑞鹤图》的摹本,是她费了好大心思才辗转得来的。

每当指尖触到那微凉的宣纸,心头便涌起一股沉甸甸的欢喜,仿佛将一片可望不可即的青云,小心翼翼地拢在了掌心。

媚媚伏在她脚边的锦垫上,雪白蓬松的身子蜷成一团暖云,乌溜溜的眼珠随着主人指尖的移动而转动,喉咙里发出极细微满足的咕噜声。

“主子,该准备晚妆了。”

莹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多年相伴的熟稔。她捧着一个银质錾刻含笑纹妆匣走来,步履轻悄。

谢蓉婷“嗯”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胶着在画上那只振翅欲飞的领首白鹤上,唇边笑意未减。

“莹茗,你瞧这鹤,画得可真精神。仿佛只要一阵风来,便能挣脱这纸面,直入青云呢。”

莹茗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语气温柔而宠溺。

“是啊,主子。您说得对。奴婢虽不懂画,但也能看出这鹤画得灵动非凡。”

她将妆匣置于镜台旁,顺手将桌上那盏燃了大半的蜜合香掐灭,换上一种更为清冽的梨花香,走到谢蓉婷身后,动作轻柔地开始替她拆解发髻。

金质的花叶发饰被一一取下,置于铺着绒布的托盘里,如瀑青丝滑落,她执起玉梳,从发根缓缓梳至发梢。

镜中人,眉眼清润,腮边花钿柔媚,浅金披帛,粉紫腰带,广袖利落,抹胸挺括,中央那抹蓝紫花纹是点睛之笔。

谢蓉婷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有种近乎审视的冷静。

好一个温和爽朗、重情重义的谢贵人。

媚媚似乎察觉到了主人气息的细微变化,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湿漉漉的黑鼻子蹭了蹭谢蓉婷垂在身侧的手背,带来一阵温暖的痒意。

谢蓉婷低头,视线与媚媚乌溜溜的眼珠相对。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顺势弯下腰,将媚媚柔软温热的小身子抱入怀中。小狗身上暖烘烘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生命最直接的熨帖。

媚媚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拥抱,窝在主人怀里,尾巴摇得欢快极了。软乎乎的小肉垫一下一下地轻轻踩着谢蓉婷的膝盖,像是在撒娇。

“主子,媚媚也懂您呢。”

莹茗将玉梳搁在一边。

再抬头时,镜中佳人眼底,已然只剩下一片沉静的温煦。

“媚媚,走,我们去院子里透透气,等传膳。”

媚媚听话地应了一声,从谢蓉婷怀中跳下,欢快地跑到前头带路。雪白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像是一朵行走的云。

窗外是延平二十四年的最后一日,铅灰色的天沉沉压着,没有半分新年的暖意,反透着一股子肃杀的冷。

品幽阁内,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侵入骨髓的寒气,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来自整个宫廷的沉重。

谢蓉婷端坐在黑漆嵌螺钿杉木花鸟纹方桌旁,桌上按贵人规制摆了九道菜。素日里,她总爱让莹茗多布些菜,显出几分胃口尚可的爽利,但今日,看着那碗特意添置的、象征清净的翡翠白玉豆腐羹,还有几碟清炒时蔬,她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忘忧宫东侧殿端嫔……不,如今该称端婕妤了。

闻素窈晋位婕妤的喜讯犹在耳边,紧接着便是十公主玉颖骤然夭亡的噩耗。

一个才三岁的小人儿,呛食而亡……皇帝震怒,侍从尽数处死,厚葬公主,谥号“惠”。这“惠”字,此刻听来,竟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

“主子,多少用些吧。”

莹茗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腹肉放在她面前的小碟里 。

“今日是除夕,总要应个景儿。”

谢蓉婷拿起象牙镶银箸,强迫自己动了动,夹起那块雪白的鱼肉,送入口中,味同嚼蜡。她象征性地又夹了点豆腐羹,几片冬笋,便放下了筷子。

莹茗见状,又默默为她布了些缕子脍,让桌面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冷清。

“撤了吧。”

谢蓉婷的声音有些低哑。

“本嫔没什么胃口。”

莹茗轻轻叹了口气,吩咐下去。

不多时,小太监们便依次无声鱼贯而入,将菜撤下,再换上几样应景儿的点心和茶水,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谢蓉婷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静静地坐在原地。桌案的银烛台上,融化的蜡油已积攒了薄薄一层。

媚媚一直安静地伏在她脚边的锦垫上,此刻见她空闲,毛茸茸、暖烘烘的身子依偎过来,小脑袋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臂。

谢蓉婷轻轻抚摸着,小家伙发出满足的细小呼噜声。她的眼神有些放空,思绪却异常清晰。

端婕妤的遭遇,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因年关将近可能升起的一丝浮躁。权力、恩宠、子嗣……看似是攀爬的阶梯,却也可能瞬间变成葬身的深渊。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引得媚媚轻轻“呜”了一声。谢蓉婷回过神,歉意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她羡慕过槿贵妃的尊荣,也警惕过曲嫔的偏执,更明白如端婕妤这般,一朝得志又骤逢大悲的脆弱。

可她依旧不甘心,不甘心被困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不甘心看着年华在深宫寂寂中流逝,不甘心永远做一个需要仰人鼻息、连加餐都要精打细算的小贵人。

窗外,天色似乎更阴沉了些。花鸟座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谢蓉婷眼底短暂的迷茫与沉重渐渐敛去,低头对上媚媚乌溜溜、全然信赖的眼睛。

“媚媚。”

她轻声唤道,手指轻轻点了点它湿漉漉的小鼻子 。

“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