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赵大明感觉自己的乌纱帽已经不是保不住了,而是已经飘到了天上,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枪战演习?
还是他一个派出所所长私自决定的?
谁信?
这他妈要是捅出去,就是天大的篓子!
“噼里啪啦——轰隆!!!”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阜宁县城的夜空,被陡然炸响的鞭炮声彻底撕裂。
一声起,万声合。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四面八方,大街小巷,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现在才晚上七点多,远没到睡觉的时候。
无数市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给震懵了,纷纷推开窗,跑出家门。
“搞什么名堂?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谁家办喜事这么大阵仗?这动静也太吓人了,感觉整个县城都在放炮!”
“管他呢!咱家过年不还剩两挂大地红吗?走,儿子,咱们也下去凑个热闹!”
更多的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翻出了家里的存货,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全城狂欢。
与此同时。
国运大饭店外的小巷阴影里,张剑豪等人将手揣在兜里,死死盯着饭店门口透出的灯光。
“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鞭炮?”李启铭满脸都是问号。
李伟兵也一脸迷茫地摇头:“不知道啊,没听说今天过节。”
“管他呢!”李富国眼中闪着嗜血的兴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鞭炮声越响,对我们越有利!”
“等会儿枪一响,谁他妈听得见!”
“干完这一票,咱们说不定真能全身而退!”
鞭炮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也敲打在政府大院里柳书记的心头。
他站在窗边,眉头紧锁。
不对劲。
这鞭炮声太反常了。
他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转身抓起电话,直接打给了消防队,语气严厉地命令他们全员戒备,盯死火情。
……
国运大饭店的包厢里,豹哥喝得满面红光,一双大手毫不客气地从陪酒女的衣襟后摆伸进去,肆意揉捏。
“哈哈哈,兄弟们,喝得差不多了!走,回去睡觉!”
他醉醺醺地大喊:“明儿个,去医院找张大老板拿钱!”
说着,豹哥怪笑一声,双臂猛地发力,竟将那姑娘直接托举起来,扛在了自己肩上。
一群人哄笑着,摇摇晃晃地朝饭店外走去。
“老板,几位老板,你们还没结账呢!”
饭店经理满头大汗地追了上来。
“操!”一个马仔回身就推了他一把,“我们吃饭还要给钱?知道我们是谁吗?”
“滚一边去!来你这破地方是给你脸,别他妈不知好歹!”
饭店经理脸都白了,这一桌消费可不低,人要是走了,这钱就得他自己贴。
他壮着胆子哀求:“老板们,做小本生意的,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滚!”
豹哥扛着女人,大步上前,反手竟从腰间掏出一把黑黢黢的手枪,枪口重重顶在经理的太阳穴上。
“老子说话,你听不懂?”
冰冷的杀意瞬间让经理的血液都凝固了。
“滚……我滚!”他全身抖如筛糠,高举双手,一步步后退。
“怂逼!呸!”
豹哥一口浓痰,不偏不倚地吐在经理的脸上。
经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恶徒狂笑着走出大门。
“经理,怎么办啊?”服务员快急哭了。
怎么办?
饭店经理死死攥着拳头,他不敢报警,他怕报复。
街上,豹哥扛着女人,听着震天的鞭炮声,撇嘴嘀咕:“这阜宁县的风俗还真怪,谁知道今天是什么节?”
没人能回答他。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低着头,将衣领高高竖起,遮住半张脸,快步迎着他们走来。
豹哥等人醉眼惺忪,根本没在意。
只有一个眼神还算清明的马仔,疑惑地打量着来人,总觉得有些眼熟。
张剑豪屏住了呼吸。
脚步越来越快。
十米。
五米。
三米!
蓦然!
他揣在兜里的右手猛地抽出!
一把冰冷的54式手枪,稳稳地握在掌心,枪口对准了豹哥的心脏!
“嘭!”
一声沉闷的枪响,瞬间被淹没在炸裂的鞭炮声浪里。
但近在咫尺的马仔们,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去,被无边的惊恐取代,眼睁睁看着捂住胸口,摇摇欲坠的豹哥。
扛在他肩上的女人,发出了刺破夜空的尖叫!
饭店大厅里,那位经理瞪圆了眼睛,望着轰然倒地、鲜血汩汩而出的豹哥,一股难以言喻的解气感涌遍全身!
“经理!杀人了!快报警啊!”服务员吓得魂飞魄散。
饭店经理眼珠一转,立刻道:“对!我去报警!”
他冲到柜台,抓起电话听筒……
另一只手,却在柜台下,悄无声息地拔掉了电话线。
他心里在疯狂咒骂:你不是狂吗?你不是朝老子吐痰吗?我看你现在死不死!
在张剑豪开枪的瞬间,李启铭等人怒吼着从小巷冲出,手中的枪口喷吐出复仇的火焰!
“砰!砰!砰砰砰!”
枪声此起彼伏,惨叫连绵不绝。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不过几十秒。
直到打空弹匣,一行人才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眼看凶手跑远,那饭店经理才慢悠悠地插上电话线,拨通了报警电话。
同一时间,派出所门口。
赵大明载着张诚刚停下摩托,就听到所里值班电话和电台此起彼伏的呼叫声。
完了!
张诚听到那动静,心就沉到了谷底。
还是晚了一步。
但他脑中没有一丝慌乱,瞬间就有了补救的办法!
他看向赵大明,深吸一口气,声音冷静得可怕。
“哥,马上发通缉令,全城通缉那伙卖枪的深圳佬!”
赵大明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张诚这招祸水东引的狠辣!
他盯着张诚那张在黑夜里沉静如水的脸,咬碎了后槽牙。
“好!”
“一个活口都不能留!”张诚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赵大明重重点头,转身冲进了派出所。
张诚捂着腹部,那里仿佛被烙铁烫穿,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
他扭头,看着夜空中依旧在绽放的烟火,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闪烁着无人能懂的精光。
他转过身,走向那辆还没熄火的摩托车。
跨坐上去。
拧动油门。
“轰——”
摩托车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咆哮着冲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张诚脸色煞白如纸,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终于赶回了出租屋楼下。
楼上,还亮着灯。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挪上楼梯。
鞭炮声,依然在为他作着掩护。
“嘭!”
张诚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张剑豪等人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囊,准备跑路。
听到破门声,所有人像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地扭头。
当看到张诚那张结着冰霜的脸时,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像一群做错事的孩子。
“有种。”
“你们是真的有种。”
张诚咬着牙,一步步走进房间,每一步,腹部的伤口都在撕裂。
“买枪,杀人,这么大的事,现在都不跟我说一声了?”
“哥……”张剑豪声音发颤。
“别叫我哥!”张诚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又扫过其他人,“你要是真当我是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哥,我们……我们是不想连累你……”李启铭瓮声瓮气地开口。
张诚再也撑不住,单手按在桌上,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无边的冷静。
“把东西都放回去。”
“现在,立刻,马上!都给我滚回录像厅!”
张剑豪表情僵住了:“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杀了人……”
“闭嘴!”
张诚倏然睁眼,死死盯着他。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记清楚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们没有杀人。”
“你们哪儿都没去,今晚,一直待在录像厅里看录像。”
“把刚才发生的所有事,都给我从脑子里挖出去,忘掉!”
“哥……这,这真的行吗?”李伟兵快哭了,他们杀了十几个人,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
张诚看着他们一张张年轻而惶恐的脸,缓缓说:
“我说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