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让徐卿欢呆立当场,犹如被猛虎凝视,甚至看到了不屑嘲讽的情绪。
她闭了闭眼,快速的从一团乱麻里捋出来头绪,居然越过了徐知序,径直迈步进了厢房,朝着世子爷福身行礼。
“世子,方才中途奴婢忽然想起来夫人说要吃玉斋楼的鱼脍,可奴婢不知晓玉斋楼如何走,恰好遇到了徐侍郎,徐大人便好心带着奴婢来。”
她一口气说完,这解释也不知世子爷会不会相信。
可,管他呢,她顾不得了。
徐知序神情顿住,几步过来附和了句,“正是如此,我说要送过去,世子的这个婢女可不得了,非说担心撒了汤水便会不新鲜。”
赵明熠莞尔,好奇的看着荷香,好像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既如此,那宗权方才怎么生气了?
他又没有眼瞎,看的真真切切。
戚修凛一眼扫过去,看到并列站在一起的两人,薄唇扯出淡笑,倒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总之让人不寒而栗。
“既如此,那便让店家做上一份带回去。”话毕又补充一句,“让侍卫送你回去。”
闻言,徐知序抿唇,侧头去看卿欢,他张了张嘴,终究是将到了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这番失落,却是让赵明熠看了个清楚,分明是不舍得,像是情郎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娘,有种克制的隐忍。
不多时,屋里当真支起了屏风,徐卿欢就坐在屏风后安静的等着大师傅的鱼脍。
外间,赵明熠问,“徐侍郎待荷香不一般,莫不是,这两人……”
他伸出食指做了个指尖相触碰的手势,这可不得了,徐侍郎的妻子可是尚书千金,而且,府上也有了一个通房,这是要花开几朵,连国公府的丫鬟都不放过。
戚修凛瞥他,眼神警示,“聒噪,桌上这些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好奇乃人之常情,你知晓,我立志于编撰话本,尤其是那些猎奇的故事,越是曲折越能博人关注。”
赵明熠希望有朝一日,台上能演绎出他的话本子,传遍大江南北,西域海外,为世人皆知。
徐卿欢如坐针毡,隔着屏风,隐约看到世子与赵小郡王的身影。
方才世子听说嫡姐爱吃鱼脍,便让人去吩咐大师傅先做,万事都紧着嫡姐,当真是上了心。
如果,他知晓荒唐事,并未揭穿,会不会是因为嫡姐的原因,不想污了侯府名声,也是为了保全国公府的颜面。
那他会不会暗里解决了自己?
徐卿欢惊出一身冷汗,不经意蹭落了手边的提盒,里面的药瓶骨碌碌的滚出来,顺势滚到了外间两人足下。
她猛地起身,冲出去,在世子爷注意到药瓶子之前伸手抓在掌心,藏进了袖口。
起身时,额头却重重的撞在男人的小臂,布巾掉下来,她脸颊上的胎记也被烛光照的清晰。
虽有胎记却瑕不掩瑜。
琼鼻丹唇,精巧纤细的下巴,眸光清亮透彻。
戚修凛呼吸一紧,目光锁在她似被惊吓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他记得这唇瓣里的甜蜜,便是有一年击退鞑虏,跋涉雪山,饮雪水的清冽也比不上这方天地里的甘甜。
赵明熠啧了下,果然是天妒红颜,可惜了,若没有这片胎记该是多完美的美玉。
徐卿欢的确被吓到,她怕世子爷会为了保护嫡姐杀了她,只能如履薄冰的退了回去,便是此时那小二提了食盒来,递给了她。
她便接过来,连同那提篮一起带走,走的很是急促像是有鬼在后头撵着她。
出了玉斋楼的门,徐卿欢便看到一辆马车,她不敢真的让车夫送,便想独自回府,只是这巷子越走越阴寒,明明是夏日,空旷的让人心里发毛。
玉斋楼离国公府不算远,她抄了近路,四周几盏破旧的灯笼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冷不丁,一只大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深巷拖。
食盒掉了,鱼脍的汤水撒了一地,徐卿欢便被人直接按在地上。
“贱婢,居然敢勾引姑爷,给我好好的招呼,划烂她那张脸,看她还怎么在姑爷面前发浪。”
老嬷嬷声音阴毒,她口中的姑爷是谁,徐卿欢不知晓,她被人强硬的扳过脸,拽下布巾,拿了匕首抵在她脸颊上。
这一刀划下去必定破皮入骨。
她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楚了老嬷嬷,居然是沈氏身边的嬷嬷,方才跟在沈氏身后。
“放肆,还不快松开我,我与徐侍郎并非你们以为的关系,他是我……是我兄长……”徐卿欢扭过头,声嘶力竭的解释,熟料对方根本不听,反而嘲讽她胡说八道。
“贱人,也敢妄图攀附我家姑爷,侯府只有大公子和世子夫人,何时有你这样一个寒酸的姑娘,给我割了她的舌头,拿去喂野狗。”
徐卿欢的下巴被捏住,匕首便探进她口中。
……
玉斋楼内,铁衣带着打探来的消息,箭步找到了世子爷,他一脸焦急,恨不得当场将所有的事说清楚。
赵明熠给他递了杯水,很识趣的踱步到门外等着。
“慢慢说,不必着急。”戚修凛瞧他急的脸红脖子粗,拧眉,平日教下属临危不惧,临乱不慌,都被他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铁衣猛地灌了口水,“世子,林大夫说,那东西……是女子生产或者落胎后调养的药材……”
这就证实了银霜没有撒谎,而后宅的确有人曾经落过胎。
漪澜院就那么几个丫鬟,荷香,秋兰,银霜。
哪个丫鬟敢胆大包天在漪澜院熬煮汤药,还敢埋在梅树下,而梅树,却是孟嬷嬷让人搬走的。
戚修凛顿时寒了脸,五官紧绷,若是徐灵君……
他并不想如此揣测自己的妻子,可事实就是,徐灵君找了荷香来替代自己跟他圆房,居心着实叵测。
他豁然起身,准备出去,铁衣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说!”戚修凛冷然道。
铁衣只能开口,“是关于夫人,在您回来之前,夫人倒是一直去西郊的凌云寺上香,一待便是大半日,据那小沙弥回忆,他曾经,撞见夫人与一陌生男子在后院见面,举止分外亲密。”
私会外男,用替身,徐灵君那番悲愤“此一遭是否可还妾身分明了”,倒是情真意切!
戚修凛神色冷然。
他鲜少如此明显的动怒,倒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是她徐灵君要毁了国公府的声誉,将父辈双亲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百年家族抹黑!
于他来说,徐灵君胆敢这么做便是罪人。
他起身,大步出了门,赵明熠瞧他不对劲,拉着铁衣问,“怎么的,他吃火药了?”
铁衣,“……”
有口难言,比吃火药还要上火。
戚修凛出了门,看到马车依旧停在原地,询问之下才知荷香根本没有坐马车。
他并未多想,乘车准备回府,月华如水,映着地面,清晰的投射一方食盒。
鱼脍?
荷香走的时候,便是提了那个食盒。
徐卿欢在最后关头拼尽全力挣扎出制衡,拼命的朝巷口跑,身后是凶狠的威胁,前面一片明亮。
清辉下,蓦的出现一道挺拔健硕的身影。
她避不及,便冲进了对方张开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