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背光,云济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之下,一双眼却格外的明亮,将暖阁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苏芮如被抓包,心虚的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我……”
“王爷,是我爱慕苏芮,紧追着她不放,我心中有她,亦明了王爷同苏芮并非情真意切,王爷若是怪罪,属下一力承当。”
苏芮一口气没倒上来。
这木头,承当什么,说得好像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什么一般。
眼见云济脸色虽不变,但能够感觉到他的气势变化,苏芮想要再度解释,云济却先一步如常道:“明日离京,你先归队准备。”
男人之间无需多言,卫楚领命便迈步离开。
苏芮看着云济,苦笑道:“王爷别误会。”
“有何好误会的吗?”云济反问的步入暖阁。
所有人一时语塞。
的确,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又不是真背着云济偷人。
更何况,云济心中根本没她,自然也不在乎卫楚对她是个什么心思。
只是这样一想,心底有些刺刺的,原本不错的心情也沉了下去。
都说怀孕的人情绪变化不由自己,许是如此吧。
苏芮将那些情绪压下去,也不在此事上纠结,转问云济:“王爷明日就要离京,是回兖州还是……长渡关?”
“长渡关。”云济在旁边的鼓凳上坐下,余光却落在那桌上的酸果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今日上朝便定了?”苏芮没想到这么快。
回想起朝上种种,云济的神色更复杂了几分,压着情绪道:“隆亲王伤重不济,今日被人抬上了朝,的确伤势骇人,而有长渡关线报戎狄已经在长渡关外集结,守关的杜将军,前日暴毙了。”
杜将军暴毙!
这是为了逼云济前去长渡关,林皇后和隆亲王宁愿舍弃一员大将啊。
杜将军暴毙,无人领军,戎狄自然要抓紧机会,云济自没有了斡旋的时间。
分明是他们刻意将三座城池的百姓和两万驻军士兵的性命绑在柴垛上,若如今被预言架起来的云济不肯代替隆亲王前往,那便就是弃大赵,弃百姓,弃军将于不顾。
一顶顶这段时间织起的帽子,在今日早朝一股脑的戴在了云济头上。
这还是云济回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两日,会更加艰难。
“那王爷如何说?”
即便此事是无可回转,云济前往长渡关是板上钉钉的,但回来得早,便还能谈条件。
“我要了兖州三万兵将,永安侯为领军副将,管理长渡关驻军,沈铎为指挥使,你…你推荐的卫楚为骁骑参领,王老太师之子,王无为做军师。”
王老太师乃是皇上的太傅,当年也是能压过林家一头的存在,只是王老太师膝下子嗣不佳,只有一儿一女,当年女儿也嫁入宫中,却香消玉殒,因此同皇上闹了起来,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王老太师没多久就告老还乡了。
其子王无为也跟着为照顾老父亲而辞官,如今云济竟借此把他捞回来做军师。
“王爷你早就打王老太师主意了?”苏芮惊呼,没想到云济早就料想好如何筹换了。
谁说修佛之人心思纯净的,分明到处都是心眼子。
云济脸色不自然的僵了僵。
什么叫打王老太师主意,王老太师都花甲之年了。
“我原以为王爷此番回来能在京中过完年再走呢,我还备好了年夜饭的单子呢。”苏芮惋惜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也叹息事不由人,竟连一个年都不叫云济在他自己的雍亲王府过。
“那便挪到今日。”
今日?
苏芮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把年夜饭挪到今日。
“也是,咱们自己府上,想哪日过年就哪日过年,我这就去办。”苏芮连忙站起身去安排。
至于怀孕的事,今个过完年再告诉云济也不迟,省得坏了彼此的好心情。
而看着苏芮欢快往外,压根没去看桌上的酸果一眼,云济心里有一丝奇怪的欢愉。
看着那酸果,他多年所学,所识,所礼,都不该将其如何,但起身时,衣袖还是‘不小心’的扫过了桌面。
夜里,雍亲王张灯结彩,自开府以来,除了苏芮和云济大婚那次,就属这次最喜庆了。
而且短短两三个月,雍亲王府经历太多,大家都有些压抑,这会说过年,个个都乐呵呵的忙叨起来。
一如过去在佛庄,不分身份高低,妇人们个个在厨房弄自己的拿手好菜,男人们在劈柴,烧火,挂灯,贴花。
弄完了的都聚集到西苑,这边弄了射靶,投壶,掷石,还有放河灯。
一个个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小睿睿,府上就他一个小豆丁,从大人手里都领了压岁红丰,爹娘也不管他吃糖了,从街上买了一个贼大的糖画,坐在板凳上舔得不亦乐乎。
所有人都其乐融融之际,一直心怀忐忑的追月悄没声的摸到了云济身边。
“主子。”
云济目光移向他,却未言一语。
无风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热闹,追月却是心如在油锅里煎。
若是云济骂他几句,打他一顿板子,罚一顿鞭子都好,偏,从见到卫楚起,云济一句话没说。
自小跟着云济,他清楚,云济虽情绪鲜少外泄,但如今必然是不悦的。
换哪个男人能悦得了,偏侧妃不懂。
“主子,我…我劝过侧妃的,可侧妃说卫楚能助王爷,又十分强硬,属下只能照办,但这几日属下都是守着的,侧妃只在后院,卫楚从不进去的……”
“我知晓。”云济打断追月,目光移向在同其他人投壶的卫楚。
他知晓,卫楚的的确确是一员猛将,第一眼看见,就知晓。
也知晓苏芮绝无私心,她不是一个只会因为过往情分就公事私办的人,她一向是理智的,也一向清楚她要什么,该如何。
是他心绪不定,明知不该,却总是难以做到,心行不一。
正因此心间郁结,便见视线内的卫楚突然动了。
顺着其着眼之地看过去,是苏芮。
她站在射吧前,手中的弓还没拉满手就开始抖起来了。
卫楚要去帮她。
她的弩射也是卫楚教的吧。
卫楚比他,了解苏芮更多,或许也更懂苏芮,不失为良配。
越想说服自己,云济心里越不舒服,似那不肯熄灭的火,不断往上窜。
而苏芮正要放弃的时候,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帮她拉稳。
苏芮也不惊讶,在他靠过来前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