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漆木勺在碗中轻轻的搅动。
晶莹圆润的米粒，经过文火的慢煨变成了米花。
薄如蝉翼的鱼片裹挟着米汤，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霍瑶舀起一勺鱼片粥放入口中，瞬间幸福的眯起眼。
入口便是清甜米香，接着是鲜嫩无比的鱼肉。
鲜掉舌头的滋味中，霍瑶觉得自己似乎都尝到了，铁锅熬粥特有的柴火味。
真的是久违了的味道。
“阿兄。”霍瑶突然抬头望向霍去病，圆圆的眼中全是认真。
已经再喝第二碗的霍去病略抬了抬眼，看向突然没出声唤自己的妹妹。
虽然难得见到妹妹这般认真的模样，但霍去病依旧慢条斯理的开口。
“怎么了，瑶瑶？”
霍瑶的语气极其认真，眼中是满满的期待，“阿兄，我们能问陛下再要一口铁锅吗？”
“我觉得用铁锅煮的粥实在太好喝了，一口铁锅不够用。”
“两口铁锅，正好一口用来炒菜、一口用来煮粥，好不好？”
听完妹妹的话，霍去病莞尔。
瑶瑶果然不愧是瑶瑶，不会让他失望。
别看妹妹表现的这般认真，说出的话也不会正事。
他好脾气的应下，“好，不过是件小事，你让你次兄今日寻个时间与陛下说了便是。”
虽说现在汉庭铁器精贵，但也不差打这一口铁锅的铁。
霍瑶瞬间笑开了花，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灿烂的赛过春季的暖阳。
“辛苦次兄啦！”
说着，她先夹了一个凉拌藕带放到霍去病碗中。
又夹起一个藕带，一手撑着桌案，大大咧咧的探起身子往霍光的碗中放去。
没办法，人小手短，次兄坐的又离自己有些远，不这样没办法给次兄夹菜。
霍光端着碗顺势接过藕带，“放心吧，今日我便与陛下说。”
吃了妹妹夹给自己的藕带，霍光笑道：“昨日带了不少鱼、野菜回府上。”
“瑶瑶你若能多想些菜式出来，想来这铁锅定能早些到府上。”
说起这个，霍瑶精神头更足了。
她就说刘据适合钓鱼吧？
瞧瞧，不到半日的功夫就钓了这么多，还这么多种类。
至于野菜，自然是那农妇送过来的。
“次兄，你让陛下尽管放心，鱼做什么菜肴，我心里头已经有数了。”
“等大焱做出来了，我立刻让人送去宫中，那野菜......”
霍瑶皱了皱鼻子，“我还得再好好想想。”
兄妹三人正说着，就见家令疾步而来。
“将军、殿下、二公子，章晖内侍来了。”
霍去病与霍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是一样的诧异。
章晖便是今后接替春陀、在刘彻身边贴身伺候的内侍。
这样的身份，一大早来到府上了，绝对是有要事。
兄弟二人的眼中，同时多了几分慎重。
“让他进来。”
随着霍去病的话音落下，家令急急忙忙去请章晖。
很快，章晖便跟着家令到了堂屋。
见到兄妹三人，他先恭敬的行了礼，这才不卑不亢的开口。
“骠骑将军，今日陛下宣了墨家巨子入宫觐见。”
“陛下让您别去上林苑，直接去宫中。”
霍去病颔首，“我知道了。”
章晖神态恭敬，“那奴婢便先告退了，奴婢还得去卫大将军府上宣陛下口谕。”
这一点霍去病早有预料。
墨家巨子入宫，那必然是要改良兵器的。
既要改良兵器，舅舅怎么可能不进宫？
随着章晖的身影消失，霍去病笑着看向，正舀着一勺鱼片粥吹气的妹妹。
“瑶瑶，今日，楚骁估计就会来府上了。”
陛下既然召见了墨家巨子，自然也就表明他对墨家已经信任了大半，那么监视墨家的人自然是会少些的。
剩下的那些人，凭楚骁的身法，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霍瑶眼睛瞬间亮了，竟舍得放下了手上的碗。
“那太好了！我早就盼着楚先生快些来了。”
这可是大实话，要说汉庭现在谁最喜欢墨家，那肯定就是霍瑶。
她有直觉，她想要的那些东西，也只有墨家才能帮她做出来。
瞧着妹妹这惊喜的模样，霍去病越瞧越觉得可爱，伸手便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
用宫中养发护发的方子养了小半年，妹妹如今这头发总算是浓密柔顺了不少。
“今后，楚骁便要住在府上了，她的住所，瑶瑶你来安排如何？”
这个消息，让原本就欢喜万分的霍瑶更加惊喜了。
“阿兄，不如便让楚先生住的离我近些？”
“这样我剑法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好及时去问她。”
霍去病笑的宠溺，“当然可以，府上的事，你都可以做主。”
揉够了小脑袋，他这才满意的收回手，看向霍光。
“我先去换身衣服，一刻钟后，我们进宫。”
他当值的地方都在上林苑，穿的自然是皮甲。
今日既然要入宫，这一身皮甲未免有些不合适。
起身起到一半，手却被霍瑶拉住了。
霍去病低头望去，就见妹妹的脸皱成了一团。
“阿兄......”
第一次见到妹妹这般愁苦的模样，霍去病心中一突，立刻坐了回去。
霍光也随即放下了碗筷。
“这是怎么了？瑶瑶？”
霍瑶有些纠结，有些犹豫，最后鼓起勇气。
“阿兄，我想、我想让墨家帮我打造一些特别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我不想让陛下知道。”
不想让陛下知道的东西，霍去病心中一凛，渐渐有了猜想。
他看着霍瑶，一字一顿的开口，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瑶瑶，你想要打造的，莫非是、兵器？”
最后两个字，霍去病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压的更低了。
霍瑶摇头，又点头，“我想打造一些小巧的、防身用的兵器，或者说是暗器。”
霍去病的内心有些复杂，他猜到了妹妹为何想要打造这些。
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瑶瑶。”霍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他望着霍瑶，目光平静，一点也不惊讶妹妹说出的话，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可知，如今盐铁官营，严禁私人铸铁。”
霍瑶点头，看着两个兄长，“我知道。”
这是如今汉庭最重要的国策，给霍瑶十个胆子也不敢顶风作案。
霍光眼中闪过笑意，“所以，无论你想要炼制何物，都要在少府炼制。”
霍瑶瞪大了眼，“可是，次兄，我不想......”
霍光微微抬手，制止了妹妹的话。
“若是少府你做了主，自然便能瞒下你锻造的那些东西。”